第33章：陶藝大師（32）

　　長久以來的習(xí)慣讓桑喬在邊管家面前毫無保留，可以放心的訴說自己的困惑。

　　聽了半天自己孫女的傾訴，邊管家困惑極了。

　　有時候他覺得桑喬極其聰明，什么事情都一點就通，可有時候桑喬卻又表現(xiàn)得格外愚鈍。

　　“所以你以為我叫你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單純的就只是讓你去外地讀個大學(xué)嗎？”邊管家不答反問。

　　桑喬：“難道不是嗎？”

　　她就是這么理解的。

　　邊管家想嘆氣，卻不知從何嘆起。

　　“你這樣跟換個地方宅著有什么區(qū)別？桑喬，你在浪費你的天賦和資源?！?p>　　孫師傅對桑喬說的話對他也說過。

　　桑喬有天賦，卻因為見得太少，無法賦予自己的作品神韻。

　　多少人想要去看看這廣闊的世界，卻迫于貧窮不得不困在方寸之間掙扎，而他有條件供她去看這個世界，她卻偏要安居一隅。

　　這是對她的天賦和資源的雙重浪費。

　　桑喬仔細一想，好像是沒有區(qū)別。

　　以前是宅在邊家和工坊，現(xiàn)在是宅在學(xué)校。

　　“所以我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和看看？”桑喬呢喃，“可我該走去哪兒又看些什么呢？”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要給自己限制?！?p>　　邊管家沒有給出建議，他并不想限制桑喬行走的路線，就像他不想限制桑喬人生的路線。

　　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她想去哪里都行，她甚至可以去冒險，只要她的人生是充實而有意義的。

　　桑喬行動力很強，掛斷電話她立刻開始收拾行李，直看得寢室另外三人一愣一愣的。

　　錢朵：“你這是上哪兒去?。俊?p>　　“去寫生。”桑喬頭也不抬的答。

　　“寫生？這個時候去寫生，你不交作業(yè)了？”

　　“就是為了交作業(yè)，所以才要去寫生。”

　　她的行李向來很少，在水藍星是因為沒錢買，在這里是因為可以隨時買。

　　十分鐘收拾好行李，桑喬拎著個箱子就直奔機場。

　　既然沒有目的地，桑喬索性給自己開了個機票盲盒，開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很好，運氣不錯，第一站，十三朝古都x市。

　　桑喬對x市的了解僅限于課本上學(xué)到的兵馬俑和外賣軟件上的肉夾饃，可以說是相當(dāng)膚淺和貧瘠了。

　　因為邊管家說不要給自己限制，所以即便是在對x市不甚了解的情況下，桑喬也沒有在網(wǎng)上找攻略亦或是找導(dǎo)游，走到哪算哪。

　　也因為沒有攻略和導(dǎo)游，桑喬的第一站并不是著名的兵馬俑坑，而是先去了不少偏僻的村鎮(zhèn)，在許多村民口中聽了不少古老的傳說。

　　兵馬俑坑是她在x市行走的最后一個目的地。

　　說來兵馬俑其實也是陶瓷工藝的一種，每一個陶俑的制作者都是當(dāng)時非常優(yōu)秀的陶工。

　　結(jié)合了村民們的傳說，再來看這些陶俑，桑喬莫名就體會到了陶俑身上歷史沉淀的意味，甚至能聯(lián)想出那些姿態(tài)各異的陶俑背后故事。

　　第二站，G省。

　　這是一個可以用高原、山地、丘陵和盆地基本概括的省份。

　　曾經(jīng)特殊的地貌讓這里的交通十分不便，也由此影響著這里的經(jīng)濟。

　　但科技的發(fā)展，讓這些都成為了過去，現(xiàn)在這里是世界知名山地旅游大省。

　　坐在飛車上，俯視著下方即便是戰(zhàn)火也無法摧毀的巍峨群山，奔涌江河，桑喬終于理解了邊管家口中的世界廣闊。

　　明明她處在高空，一覽眾山小，群山都匍匐在她的腳下，但她卻覺得渺小的不是群山，而是她自己。

　　與群山相比，她不過一粒塵埃，在風(fēng)中飄蕩，起伏，消散。

　　坐在飛車上，桑喬畫下了她的期末作業(yè)。

　　第三站，Y省。

　　Y省素有動植物王國之稱，炎熱的氣候讓這里的自然風(fēng)光極為優(yōu)美，一眼看去，甚至看不到這里曾經(jīng)戰(zhàn)亂的痕跡，入目只有滿眼的絢麗。

　　在這里，桑喬見到了人生中最多彩的顏色，最多汁的水果，最芬芳的花朵。

　　這是一個浪漫的城市，她想，她理解了何為浪漫。

　　第四站，第五站，第六站····第N站。

　　一個寒假，桑喬跑遍了小半個國家，甚至在旅行途中遇上一些老礦工，收購到了少量頂級瓷石原礦。

　　她行走的時間不長，但她大約理解了孫師傅和學(xué)校老師所說的何謂神韻。

　　那大概是一種自然的屬性，是一種真情的流露，是一個人對美獨特的理解。

　　旅行完畢，桑喬向?qū)W校請了長假，回了一趟邊家。

　　一回去，短暫的和邊管家他們敘過話，就又鉆進了工坊之中。

　　孫師傅許久未見桑喬，陡然看見她，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她身上的變化。

　　“喲，丫頭變化不小呀?！睂O師傅嘴上調(diào)笑著，心里卻隱隱升起幾分期待。

　　這丫頭終于沉下來了，身上也有沉淀和積累的韻味了。

　　以前他總覺得這丫頭是浮著的，倒不是說她為人浮躁，而是她給人的感覺是輕飄飄的。

　　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個氣球，得要人捏著，攥著一根線，才能把她束縛住，不然她就會飄走，誰也找不著她。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這丫頭身上的線沒了，她自己就沉了下來，仿佛多了一種歸屬感？

　　孫師傅覺得自己的形容有些莫名其妙，畢竟歸屬感這東西是用來形容異鄉(xiāng)漂泊的人的。

　　桑喬這丫頭是土生土長的j市人，打她兩歲被桑東輝夫妻領(lǐng)養(yǎng)回來，就在邊家這座莊園長大，歸屬感這個詞，無論如何也該是與她無關(guān)的。

　　可這就是他最真切的感受，他硬是覺得這丫頭現(xiàn)在才對腳下的這塊土地產(chǎn)生歸屬感。

　　甩甩頭，拋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孫師傅笑瞇了眼問：“要不要先練練手？”

　　桑喬搖頭拒絕：“孫師傅您也太小瞧我了，這才半年，我可不會手生?！?p>　　“小丫頭還挺傲，行，不練手，老頭子這里還存了一點好料，讓給你直接用。”

　　因著一份隱約的期待，孫師傅決定把自己珍藏的一點好料讓給桑喬用，看看這丫頭到底能不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孫師傅都準(zhǔn)備忍痛掏珍藏了，誰知桑喬轉(zhuǎn)身秀了秀自己身后的背包。

　　“我這個寒假在外面淘到了一點好瓷石和瓷土?！?p>　　孫師傅好奇的打開桑喬的背包，隨后就嫉妒的紅了眼。

　　“你上哪兒淘到的品質(zhì)這么高的瓷石和瓷土？還有沒有貨了？”

　　這丫頭怎么運氣這么好，邊家那么多相熟的礦工和礦主都沒能淘到好貨，這丫頭出去一趟就逃到了半背包。

　　桑喬兩手一攤：“所有的都在這兒了?！?p>　　孫師傅聞言更嫉妒了，把背包一合，背著手走了出去。

　　眼不見心不煩。

　　一件好的瓷器，從泥巴到成器，至少需要半個月。

　　桑喬從練泥開始，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自己親力親為，到最終成器，花了整整三個月，中間還趁曬坯的空當(dāng)回學(xué)校參加了個期中考試。

　　早在桑喬的瓷坯還沒進窯時，孫師傅就坦言：“無論你這一爐燒不燒得出來成品，我都再也教不了你任何東西了?！?p>　　對他們這種老師傅而言，一件瓷器的品鑒并不一定要從出窯開始。

　　燒窯這事，七分看人力，三分看天意，再老道的師傅也有燒出廢品的時候，但這并不能證明老師傅不行。

　　排除那三分天意，從瓷坯還沒進窯起，就已經(jīng)能看出瓷器制作者的功底和即將成器的瓷器水準(zhǔn)了。

　　而桑喬的這批瓷坯，已經(jīng)去除匠氣，只余匠心了。

　　“桑大師，長江后浪推前浪?。　睂O師傅戲謔地稱呼桑喬為大師，心里既高興又失落的感嘆。

　　高興于后繼有人，失落于自己就是那被拍在沙灘上的前浪。

　　“這有些東西，果然還是得看天賦，沒天賦的人努力再久，也不過是有天賦的人的起點。老頭子我燒了一輩子的陶瓷，還比不上丫頭你五年的功夫?！睂O師傅說的不無感慨。

　　對此桑喬只是莞爾一笑，沒有辯解。

　　五年？不，如果算上她每天在系統(tǒng)全息教學(xué)里學(xué)習(xí)的時間，她花費的遠遠不止五年，是八年，十年。

　　最終孫師傅也沒有打臉，桑喬出爐的這批瓷器，沒有一個次品，個個都精美無暇，韻味十足。

　　撫摸著略帶余溫的溫酒瓶，邊明山臉上很是激動。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你這批瓷器出爐，我真不敢相信，我們邊家竟然又有這樣精美的瓷器燒成了！”

　　戰(zhàn)亂讓許多口耳相傳的釉料配方和燒瓷技藝失傳，邊家即便有孫師傅這個老師傅撐著，但也不過是勉力維持。

　　后來隨著桑喬對釉料的鉆研，邊家多了數(shù)種釉料配方，但光有釉料配方，沒有厲害的制陶師傅那也不成啊。

　　美麗的釉色還得配上精美的瓷器才有用武之地。

　　曾經(jīng)他兒子邊云旭曾埋頭扎在工坊深耕陶瓷的制作，但最終因為沒有天賦而逐漸放棄，把心思轉(zhuǎn)移到了公司的業(yè)務(wù)上。

　　工坊學(xué)徒眾多，卻也始終沒有叫人驚艷的苗子出現(xiàn)。

　　沒想到，最終卻是桑喬這個半路出家的丫頭最有希望將邊家的陶瓷業(yè)拉上另一個巔峰。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遠遠不如你了?！边呍菩裥χJ輸。

　　以前桑喬偷偷拿自己的作品來和他的比對，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早就從地面的影子發(fā)現(xiàn)了她。

　　那時他的作品大概是能碾壓小丫頭的作品的，所以她悄悄的來，又悄悄地走了。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一年多沒燒制過陶瓷了，燒制陶瓷也已經(jīng)成了他的業(yè)余愛好，而桑喬，即便被孫師傅批為匠氣之作，也始終不曾放棄。

　　現(xiàn)在，她也終于迎來了她努力堅持的回報。

　　【恭喜宿主離點亮成就更進一步?！?01也及時送上自己的祝賀。

　　“更進一步？”

　　桑喬的喜悅被系統(tǒng)的祝賀打擊的一干二凈。

　　“難道我還沒有點亮成就？不是要成為一名陶藝大師嗎，之前孫師傅都已經(jīng)叫我桑大師了！”

　　或許這句桑大師含有一定水分，她只是一名低端的大師，但再低端那也是大師啊，總不能因為她低端，就不承認她大師的身份了吧。

　　001靜默片刻，然后鄭重提醒桑喬：【請宿主以后一定要牢記自己要點亮的成就?！?p>　　【我們的目標(biāo)是成為一位聞名遐邇的陶藝大師，而不是成為一位陶藝大師。宿主現(xiàn)在距離點亮成就，還差一個聞名遐邇?！?p>　　何為國之重器？一個人有驚天的才華，但他孤芳自賞隱世不出，能被稱為國之重器嗎？

　　這顯然是不能的。

　　國之重器是指對國家做出了卓越貢獻的人，無論是哪方面的貢獻。

　　于國有功，責(zé)重山岳。

　　桑喬傻了。

　　是了，她想起來了，需要她點亮的成就全名是“聞名遐邇的陶藝大師”。

　　陶藝大師她已經(jīng)達成，那么問題來了，她該怎么聞名遐邇？

　　有一種運氣叫瞌睡有人送枕頭，就在桑喬為難著應(yīng)該怎么做到聞名遐邇時，邊明河送來了機會。

　　“桑喬，你這批瓷器打算怎么辦？是自己收藏還是···？”

　　邊明山話沒說完，但桑喬已經(jīng)能聽出他話中的深意，立刻上道的問：“二堂叔你有什么建議嗎？”

　　邊老爺子兩子一女，長子邊明山大多負責(zé)邊家公司的對內(nèi)業(yè)務(wù)，次子邊明河與幺女邊明玉則多操持對外貿(mào)易。

　　“最近國外有個陶瓷展覽，參展的展品包括但不限于各種古董陶藝作品和現(xiàn)代陶藝作品，你要是不介意，我想把你這套酒具送去展覽。”

　　桑喬燒制的這批瓷器種類極多，大的有半人高的花瓶，小的有不過巴掌大的成套酒具。

　　諸多成器中，他最喜歡他手上的這套酒具。

　　一般小型酒具為免花哨，大多是純色或青花彩，但桑喬別具匠心的在這套酒具上繪了圖畫。

　　一套酒具共兩個溫酒瓶，八個小酒杯，分開看，每個酒具上的圖繪都不一樣，極小巧精致，并不顯得花哨。

　　但湊在一起卻組成了一副紅梅、落雪、奏琴、舞劍、飲酒的雪中煮酒圖！

　　單看精美，合在一起看，華夏獨有的古典韻味便撲面而來，喚醒了他心中幼時的武俠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