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中,年輕的帝王坐在正位上,舉著酒杯,同底下的臣子寒暄。
紀韶舉著酒杯,看著正位上的帝王,一飲而盡,帝王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但他不想答應(yīng),她說了會跟他去翼州,他也想帶她走。
“紀將軍,紀韶護衛(wèi)朕這么些年,勞苦功高,如今總算可以回到翼州,替朕鎮(zhèn)守邊疆,施展胸中抱負了。”
“陛下言重,只需陛下一聲令下,便是刀山火海,紀家也會替陛下闖過去,這是紀家的使命?!?p> ”是啊,只可惜朝中無人知紀家的功勛?!褒R鋮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樊老將軍年紀大了,紀韶,翼州以后便要靠你一個人了?!?p> “臣定不負陛下眾望?!奔o韶說道,眼里盡是自信,“十年之內(nèi),臣定叫這世上再無西戎?!?p> “好,朕信你?!饼R鋮大笑道,“你是朕的影衛(wèi),陪朕出生入死,朕自然信你,你放心,你在翼州抵御西戎,你的家眷在京城,定不會有人傷她。”
紀韶微微低著頭,抿了抿唇,說道,“不敢勞煩陛下,翼州雖遠,但景色不錯,更不會有人傷她。”
“哦?!饼R鋮神色頓時冷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要帶她去翼州?”
“她是臣的妻子,臣去哪兒,她便去哪兒,更何況,她愿意隨我去翼州?!奔o韶直視著齊鋮,不讓半分,“她已經(jīng)嫁給我,便是我的妻子。”
“紀韶,你是想造反嗎?”齊鋮聲音陡然大了幾分,手背上青筋暴起,年輕的帝王,還沒有學會喜怒不形于色。
“臣不敢?!奔o韶跪在地上,背挺得筆直,她說過要去,那他就帶她去,“陛下當初不該賜婚,您知道臣的心思,也知道臣不服管教,就該知道,您把她嫁給我,我絕對不會無動于衷。”
“紀韶,你就是這么忠心的嗎?”齊鋮將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砸在紀韶身上,怒不可遏道,“你憑什么帶她走,你有什么資格?!?p> “她是我的妻子,我比陛下更有資格對她好。”紀韶看著齊鋮,眼底全是堅定。
“你……好啊,紀韶,朕既然能賜婚,也就能解除,來人,來人……”
紀奕安嘆了口氣,起身朝齊鋮跪下,“陛下,臣這里有一道先帝圣旨,是他臨終前所寫?!?p> “紀奕安,你什么意思?”齊鋮神色一緊,他當然知道那份圣旨寫的是什么,那是他親眼看著父皇寫的。
“先帝信我,將遺詔交給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負先帝信任?!奔o奕安振振有詞道,“陛下既然知道圣旨上寫的是什么,肯定也不希望臣拿出來。”
“好,好啊,這就是紀家的忠心啊?!饼R鋮咬牙切齒道。
“方靖汣是霸星,不得入宮?!奔o奕安說著就站起了身,“陛下若非要一意孤行,那臣只能將遺詔公諸于世了,當然,陛下也可以殺了紀韶,臣絕不阻攔?!?p> 齊鋮拳頭緊握,他怎么可能殺自己的影衛(wèi),若不是紀韶,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他一開始就知道,紀韶喜歡靖汣,可他還是這么做了,他以為作為影衛(wèi),紀韶會克制,可他卻忘了,紀韶跟別人不一樣,別的影衛(wèi)不敢抗命,紀韶敢,而且這份忠心,是建立在方靖汣安然無恙的基礎(chǔ)之上,倘若他敢動她,那紀韶定然是第一個殺他的,怕是連父皇都沒想到,紀韶會對方靖汣動心。
“你們……退下吧?!褒R鋮無力地閉上眼,他不該賜婚,不該逼她,現(xiàn)如今覆水難收,悔之晚矣。
一場宮宴,就這么不歡而散。
紀奕安看著紀韶,搖了搖頭,有些后悔當初讓他進影宮,“影衛(wèi)不該抗旨?!?p> “我并不想成為天子影衛(wèi),若不是她在京城,我定然不會答應(yīng)?!?p> “我知道,不然當年你二爺爺也不至于那么反對,你不是當影衛(wèi)的料,本該你兄長去,但先帝偏偏看上了你?!奔o奕安嘆了口氣,“陛下念舊情,不會殺你,你也別太過分,有些事,隨緣?!?p> “她若想走,我不會攔著,她若是不想走,哪怕是陛下,也不行?!?p> 紀奕安越發(fā)后悔自己當時的決定,不該帶他參加春獵,若是沒有去,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
回到家,紀韶洗去身上的酒味,又換了干凈衣服,便去找方靖汣,她今日也入了宮。
雖說方靖汣說了會去翼州,但紀韶還是不敢信,畢竟她那么喜歡陛下,有可能只是需要一個留下來的臺階。
一進屋,紀韶就看見桌上放著的劍,上面還刻著陳空海的印記。
“怎么換了衣服?”方靖汣正在喝茶,看他進來,給他也倒了一杯,見他頭發(fā)還濕著,想著定是洗了澡,“見我而已,有必要洗個澡嗎?”
“宴上喝了酒,有味道?!奔o韶看她手里還拿著書,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衣,拿了毯子給她披上,“陛下希望你留下來。”
“怎么?紀統(tǒng)領(lǐng)這是要履行影衛(wèi)的職責,勸我留下?!狈骄笡C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自然不是?!奔o韶急切否認,“我想讓你隨我去翼州。”
后面的話,紀韶說得很小聲。
“那紀統(tǒng)領(lǐng)是怎么拒絕陛下的。”方靖汣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吩咐丫鬟把醒酒湯端進來。
“我說,你是我的妻子,你要離開,我便帶你離開。”紀韶直視著方靖汣的雙眼,明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卻還是一步步陷了進去,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若是要留下呢。”
紀韶從懷里掏出一封和離書,放在桌上,“這個是我唯一能給你的。”
方靖汣微微蹙眉,拿起一看,卻發(fā)現(xiàn)只有他的手印,其余全是空白。
“這是什么意思?”方靖汣晃了晃手里的紙。
“我不知道該寫什么,就只按了手印,你想寫什么便寫什么就是?!彼肓嗽S久,也不知道要寫什么,他并不想寫,索性就只按了手印。
“好啊?!狈骄笡C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就要寫,紀韶卻忽然開口。
“能不能等我走的時候再寫?!蹦芏嘁惶焓且惶?,這場夢,他不想這么早醒。
“紀統(tǒng)領(lǐng)要求可真多,給了我和離書,叫我自己寫也就罷了,時間居然也是由你定,好霸道啊?!?p> “我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這兒多住一晚,我明日就要去翼州了。”紀韶急切道,他只是想她能多留一會兒。
“還說不霸道,看,都不問我怎么想的?!狈骄笡C將紙扔進火盆,看著火焰將紙張吞噬,“不是說喜歡嗎?就這么舍得推開?!?p> “舍不得,可我不想你討厭我?!蹦呐轮皇窍嗤诮?,也不希望她討厭他。
方靖汣嘆了口氣,這么個驕傲的人,怎么在喜歡一事上這么卑微呢,“坐下?!?p> 紀韶趕緊坐下,坐得十分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