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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眼

第三十九章 緣分

菩提眼 漠兮 3093 2022-10-12 12:25:43

  PART 39

  進入六月,羅布泊的游客急劇銳減,來羅中鎮(zhèn)中轉(zhuǎn)的人也變得更少了,一支三輛車組成的車隊,竟成了今日的最大客源。

  幾家飯店的老板同時上前迎客,然而車上下來的人卻神色匆匆,四五個人手搭手,把兩個人灰不溜秋的人從車上抬下來。

  “這是出啥事了?”一個老板好奇地探頭。

  雖說在沙漠里遇上意外不算稀罕事,但羅布泊地廣人稀,只要與人有關(guān),就值得圍觀討論。

  “是一男一女?!绷硪粋€老板嘖嘖嘴,“怕是撞上中午那陣沙塵暴了,我家茅廁窗戶沒關(guān),門都叫沙子堵上了?!?p>  “那你還拉客人,難不成讓客人在你家咥飯,來我家巴屎?”

  “瞧你那張嘴,呔,誰敢去你家吃飯!”

  這些雞零狗碎的閑話,本是無人回應(yīng)的,可躺著的人滿面塵埃,忽地睜大雙眼——

  “蕭侃!”

  中氣十足的嗓音不僅把看熱鬧的小老板嚇一跳,就連抬他的人也兩手一抖,差點把他摔到地上。

  走在最前頭的一個中年男人折返回來,俯身看向他。

  “唉喲,總算醒了?!?p>  沙暴過后,天空碧藍如洗,白光刺得林尋白眉頭緊鎖。

  他迷迷糊糊地打量周圍。

  一前一后抬他的是兩個年輕小伙,和他差不多年紀,而同他說話的人約莫五十來歲,穿著灰色的短袖襯衣和藏藍色的西裝褲,方正的臉上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看起來像個老師,還是讓他莫名覺得眼熟的老師。

  就好像……

  在哪里見過似的。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沒死,那么蕭侃呢?

  他一把攥住那人的手,焦急地問:“我還有一個同伴,你們有沒有看見她?她和我一起在車上的!”。

  “你說蕭侃啊,在前面呢?!?p>  中年人抬手一指,林尋白急忙勾起脖子,前邊還有兩個人,正抬著另一個灰蒙蒙的人走進一棟三層建筑物,他視線一轉(zhuǎn),望見羅布泊商貿(mào)城六個紅色大字。

  他差不多搞清楚情況了。

  “謝謝你們救了我,謝……等等,你怎么知道她叫蕭侃?”

  一個抬他的小伙噗嗤笑了,“你自己叫她名字的呀?!?p>  “哦……”

  他松下一口氣。

  可那中年人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當(dāng)然知道她叫蕭侃,因為她是我的學(xué)生?!?p>  林尋白一愣,再次與之對視。

  他終于想起這張熟悉的面孔了。

  幾乎同一時間,中年人自我介紹道:“我是她大學(xué)時的老師,我叫周正言?!?p>  ***

  旅店客房還是之前的模樣,簡單的布置,老舊的設(shè)施,墻紙泛黃,燈管泛黃,窗外的夕陽也是黃澄澄的一片。

  林尋白靠坐在床邊,守著床上仍在昏睡的蕭侃。

  一個學(xué)生送來兩份蓋飯,他叫鄭飛,今年研二,據(jù)他說,他們一行在米蘭古城考察,今天正好結(jié)束,出發(fā)前聽說庫木塔格起沙塵暴,便等了兩小時,沒成想出古城后沒多久,就在沙漠里發(fā)現(xiàn)倒栽蔥一樣的吉普車了。

  來羅中鎮(zhèn)的路上,他們給蕭侃喂過水,也喂過葡萄糖,所以人沒醒,可能是腦震蕩的緣故。

  “你們是真命大,再晚發(fā)現(xiàn)一會兒,肯定被曬干了?!编嶏w說著,又感慨了一句,“不過世界是真小,誰能想到我們救的居然是師姐呢!”

  是啊,林尋白也跟著嘆了口氣。

  與鄭飛的心境不同,他想的是,還不知道這位師姐醒來后見到周正言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別的不說,反正他每次招惹蕭侃的下場都很慘。

  更何況周正言是混合攻擊,先聯(lián)合柳晨光欺騙她,爾后柳晨光因詛咒慘死,這筆賬在蕭侃眼中,至少是個不共戴天。

  他們剛從鬼燭洞拿到線索,那報紙上還印著周正言的照片呢!

  想到這里,他趕緊起身,一把掀開蕭侃身上的薄毯,將手伸進她懷中。

  “哎哎……”

  鄭飛被他突然的動作搞得面紅耳赤。

  林尋白倒是光明磊落,臉不紅、心不跳,直接抓住那柄英吉沙匕首——免得她一時沖動,把防身工具變成作案工具。

  畢竟警察職責(zé)的第一條就是預(yù)防犯罪活動。

  “啪!”

  一記手刀凌厲地劈向胸口,林尋白躲避不及,狠狠挨了一下,刀子又落了回去。

  前一刻還雙目緊閉的人,這一刻卻眼如銅鈴。

  “誰動我刀!”

  她直接從床上彈坐起來。

  林尋白委屈巴巴地揉著手腕,看樣子上次在細兒溝吃過虧,她的武力系統(tǒng)又升級了,新增了自動攻擊。

  鄭飛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磕磕絆絆地往外跑。

  “師、師姐,你醒了,那我去叫周老師!”

  林尋白想攔他,反被蕭侃一把拽住。

  “什么周老師?”

  她眉梢一豎,手里沒拿刀,眼神卻比刀尖還鋒利。

  林尋白吞了吞口水,目光再次落到她胸前,“要不你先把刀給我,我再告訴你?”

  蕭侃捏了幾下酸脹的眉心,已然從他怪異的言行中發(fā)現(xiàn)端倪。

  “你是說……周正言在這里?”

  “呃……”

  讓他想想,是先說明情況,還是先安撫情緒,或是……

  說時遲那時快。

  鄭飛人如其名,健步如飛,一眨眼就把人叫來了。

  沒等林尋白做好準備,周正言已經(jīng)推門而入,滿臉的欣喜與寬慰,“太好了,你也醒了!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侃微微仰頭,望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人。

  兩個月前,她尚未出發(fā)去敦煌,那時的周正言還是她心中敬重的老師,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知道《得眼林》背后的詛咒,知道柳晨光五年前考察的真正目的,更知道幕后的牽線人是誰。

  見她遲遲不說話,周正言疑惑地走近,“你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把醫(yī)生叫來?”

  她依舊不作聲。

  在場的三個人,一個擔(dān)憂,一個沉默,一個緊張。

  林尋白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他清楚地看見蕭侃的雙眼迅速變紅,血紅的殺氣一觸即發(fā),而周正言還在無知無畏地繼續(xù)靠近。

  “那個……”

  他強行擠到他們中間,試圖將兩人隔開。

  蕭侃一把推開他。

  力道之大,直接把他推到兩米開外。

  她猛地朝周正言抬起右手,雙眼一眨,大滴的淚水就涌了出來。

  “周老師!我可想死您了!”

  “嗚嗚嗚……要不是您救我,我鐵定沒命了!”

  這下不僅林尋白傻眼,周正言也有些猝不及防,連聲解釋:“不是我、不是我,是一個學(xué)生發(fā)現(xiàn)你們,也是他們幾個把你們救出來的。”

  “他們怎么會來羅布泊的?”蕭侃一邊啜泣一邊問。

  “是這樣的,我來xin疆辦點事,順便帶他們沿途考察,正巧遇到你們?!敝苷阅橆a泛紅,看樣子是真的不禁夸。

  蕭侃抽著鼻子,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這一次,林尋白又見識到了她的掮客口才。

  “您看!要不是您來辦事,他們就不會來,他們不來,自然不可能救我。說到底,我的救命恩人還是您??!”

  周正言徹底被打敗了。

  林尋白也跟著羞紅了臉——為自己低估她而羞愧,沖動與情緒是暴露軟肋的致命傷,而她是擁有八百個心眼子的女人。

  她不存在軟肋。

  從心理學(xué)上說,當(dāng)一個人對目前的談話感到局促時,往往會選擇轉(zhuǎn)移話題。

  周正言便是這么做的。

  他尷尬地抽回被蕭侃搖到麻木的雙手,生硬地聊起別的,“對了,你怎么會到這里?是來找壁畫的嗎?找到了?”

  蕭侃失落地搖頭,“還沒有?!?p>  周正言了然,“這事不好辦,你的確辛苦了?!?p>  她擺擺手,既堅強又脆弱的樣子。

  “周老師,我沒事的,反正干我這行,向來是東奔西跑的勞碌命,運氣好還能簡單糊口,運氣不好就是白忙一趟,早習(xí)慣了?!?p>  沮喪的神情,狼狽的外表,又剛經(jīng)歷過一場死里逃生,誰見了能不心疼?

  為了安慰她,周正言主動說:“其實我這趟也是替趙總工作,你有困難的話可以和我商量,我盡力幫你?!?p>  “哦?”

  蕭侃不經(jīng)意地抬眼,“是什么工作?”

  “趙總要在xin疆捐建一家博物館,讓我?guī)兔x址?!?p>  周正言在大學(xué)里教授的是博物館學(xué)與考古專業(yè),策劃博物館是他的強項,作為文史專業(yè)的老師,能接到的項目大致都是這一類。

  她一臉崇敬地說:“您負責(zé)這種小項目易如反掌,趙總絕對是聽您安排?!?p>  周正言再次被夸得不好意思,“這個博物館要和另一家公司共同開發(fā),我只是一個顧問罷了?!?p>  蕭侃點點頭,“原來如此?!?p>  一時半會也沒別的想問了,她單刀直入地將話題收尾,“周老師,我搭檔還在哈密等我,我要接她一起去樓蘭,不知道你們是什么行程?”

  周正言一怔。

  “你也要去樓蘭?”

  “怎么……”她故作驚訝地說,“你們也是嗎?那真是太有緣分了!”

  “可不是,我們?nèi)ミ^樓蘭就要去哈密!”

  ……

  一旁的窗邊,林尋白低頭摸了摸鼻尖。

  緣什么分。

  她擺明是猜到趙河遠的合作對象是陳海,陳海在哈密,而陳恪要去樓蘭,所以周正言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樓蘭和哈密??!

  他在瞬間領(lǐng)悟出一個道理。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

  與蕭侃斗,她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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