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只覺得自己的常識都被攪了個天翻地覆,如今神情都是迷茫了片刻。但所幸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便是抬腿就朝著村道走去。
途中,的確是如那老丈所言,并未在街上看到閑逛著的小鬼。如此一來,顧長生也是對這老丈信了三分。
既然時間,地點,這些重要信息一概不知。
那換個角度去問問,應該也是有效的。比如說……
“老丈,能說說您是怎么來這里的嗎?”
“我?嘶,倒是得讓我想想……”
蒼老的面容之上,有些迷茫的表情便是浮現(xiàn)而出。這老人家似是很久沒有想過這些事情了,以至于眼下都變得有些呆滯。
“我家住南陽村,一戶六口人。二兒子應該是剛討了個媳婦,大兒有個孫子,得有人腰多高了吧?”
“我,我記得那一日是糟了山匪?對,對了。他們沖了進來,一刀劈在了大兒身上,那人吶,就跟柴火似的,直接裂成了兩半……”
這老丈越說越細碎,到了最后,甚至都開始了語無倫次。而顧長生聽到這些,也是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完全不行……似乎是被折磨了的原因,這個只剩下了腦袋的老丈,如今只有一些零丁而又細碎的記憶。
這些東西根本做不成參考。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離開村子,脫離區(qū)域,再想辦法去探索一下‘未加載’的地方才行。
念及至此,顧長生又是加快了腳步。要說村子不大,如今這‘地獄’也是如此。他躲開了一路上那些可能暴露的小徑,兜兜轉轉,最后還真是趕到了村口的位置前。
“老丈,我們就要出去了?!?p> 顧長生開口提了一嘴,那目光茫然的老頭頓時來了精神。他眼珠子打轉,瞧見了村外那茫茫霧氣,臉上欣喜一片。
“好咧,好咧!后生,我果然沒看錯你!”
“哈哈哈,我能投胎了,我能再做一遍人了!老婆子,老婆子喲,我多想你咧,你在哪里呀……”
他叫喊地歡喜,可眼中卻是淌下了兩行熱淚。一股子莫名的情緒在此刻彌漫了開來,讓顧長生都是微微動容。
他在這老丈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極為質樸的感情。
可還沒等他說些什么。
陡然之間,一道黑影便從遠處激射而來!
這長影又急又快,不過眨眼之間,便已撲到了身前。只聽得噗嗤一聲響來,顧長生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的半身便已經(jīng)糊涂一片。
“哎……?”
不及痛,不覺癢。
只是耳膜有些嗡鳴,身子有些發(fā)冷。
顧長生有些后知后覺地低下了腦袋。
隨后便是瞧見了一柄大腿粗細的厚重鐵棒,此時正斜著貫入到了他身旁的土地之間。
這擁有著深沉顏色的鐵器通體冰冷,正散發(fā)著幽幽寒光。顧長生瞧見了那系在了底端處的鐵鎖,他目光追溯其上,兜轉而去,最后便是瞧見了……
那出現(xiàn)在了村道上的巨大身影。
近乎三米開外的龐大身軀人立而去,看去更是手腳分明。
通身的古樸鎧甲披掛在上,膚色卻是漆黑一片。渾厚的肌肉線條浮現(xiàn)其上,好似磐石般的健碩輪廓,只是看去,都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而在這般極具壓迫感的造型之中,顧長生卻是看到了一張……
馬臉。
長嘴,分目,大槽牙。
一張足有成人手臂多長的大長臉在前,兩枚渾圓的眼珠子緊隨其后。
草食動物特有的瞳孔粗大且圓潤,此時不停地打著轉,最后卻又猛地凝滯,繼而緊鎖在了顧長生的身上。
“嘶……”
兩條乳白色的氣流自馬鼻涌出,伴隨著叮叮當當作響的鐵鏈,顧長生看著那厚重的馬蹄高高抬起,狠狠落下。
咚!
那是這馬臉怪物正在朝著這邊靠近,繼而發(fā)出的巨響!
猛然回神的顧長生慌亂起身,他意識到自己這是碰到了麻煩,當即便是開口問道。
“老丈,這又是什么東西?是十八層地獄里頭的陰差鬼使嗎?”
后者卻并無回應。
顧長生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在此刻低頭望去,隨后便是瞧見了那滿身的血腥。
原本應該懸掛著腦袋的地方,如今已是空空如也——方才那凌空一擊,似是不偏不倚,正好就將那老丈的腦袋給打了個粉碎。
老丈沒了?
短暫的失神過后,顧長生猛地搖頭。他的表情凝固,在此刻抬腿,就想要朝著那濃霧鉆去。
生路就在眼前,自己怎么著也得活下去才行。
然而顧長生只得剛剛走出兩步,他便覺得身體冰涼一片。他膝蓋都是酸軟一片,不及反應,整個人撲通便是跪了下去。
好冷,好冷……
顧長生嘴唇都開始打起了顫來,他不明所以,目光迷茫,隨后便是視線一掃,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腰間。
困惑頓時有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因為我這半個腰身,都被連著腦袋一起打飛掉了啊……
紅白相間的脊骨露于外,方才只是因為滿身的血腥,這才讓顧長生沒能瞧個分明。如今血肉缺失,心肝脾肺都被攪了個稀爛,顧長生還能有氣,那都得算是命大了。
好可惜啊……
明明都已經(jīng)湊到了邊境之地,只要再努力一把,自己就可以繼續(xù)探索下去了……
如此僵硬的思緒開始緩緩凝固,顧長生的臉色也變得冰冷。他眼中的光彩逐漸退卻,似是等到下一刻,他便是要徹底沒了性命。
那馬面怪不喜不悲,如今只是伸手拽著鐵鏈子,一步步地朝前踏來。
收割性命是職責所在。
歡喜血腥是天性使然。
沒人知道這鬼東西在想些什么,顧長生也是如此——他快要沒命了。
而就在這一瞬間。
在顧長生衣兜里頭的佛珠,突然光芒四放。與此同時,一聲長嘆驟然傳來。
“地獄門中地獄現(xiàn),十八層中無路尋?!?p> “變數(shù)已現(xiàn),此乃轉機。”
但見一道七彩霞光當即包裹住了顧長生,這光渾厚有力,竟是讓他那缺失的血肉一并長齊,最后變得完好如此!
這光也不消散,隨后便是將其整個托起,最后甩入到了迷霧之中。
那人一進到內,似是沉水一般,當即就消失不見。
村道之間,這馬面怪頓時瞪圓了眼睛。它的大槽牙狠狠咬緊,一聲嘶鳴出口,似是暴怒異常!隨后……
這馬面居然便是沖進到了迷霧之中去!
……
“小友,小友?”
一個陌生的語調從耳邊傳來,讓顧長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來。
入目的是晴朗的天空。
日光乍現(xiàn),蔚藍可見。那空中無云,飄渺一片,正是爽朗的時候。
顧長生感覺到了身底下的松軟,雙手微微一緊,便是抓來了兩把的潤土。他有些愣愣地睜大了眼睛,便是猛地從地上驚醒。
一蹦而起的顧長生環(huán)視四周,很快便看清楚了周遭的環(huán)境。
以及……
他身旁的人影。
只見這是一處偏僻的街角,此時顧長生正躺在了陰暗的角落里頭。而在他身旁,卻是擺了個不大的小攤。
鼎沸的人聲從身前傳來,伴隨著呼喝聲,叫嚷聲,接連成片。讓顧長生都忍不住左右觀望了一陣。
他這是……
到了一處鎮(zhèn)子里頭?
可他方才明明是快要死了的!
如此念想著,顧長生慌忙低頭,便是在身上一陣摸索。
隨后,他的臉色便是難看了起來。
因為佛珠碎了。
那放在兜里頭的雕像也變成了粉末狀。
二者似乎都是直接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影響。顧長生便是站在了原地,看著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兩件道具,微微出神。
他還能記得自己被打爛了腰子的場景。
按理來說,自己應該已經(jīng)離開了‘噩夢空間’才對??涩F(xiàn)在看來……他卻并未回到村子里頭。
這說明什么?
“我還在噩夢空間里頭,我還活著。可地方變了,這是不是意味著……”
“我已經(jīng)進入到了‘未加載’的區(qū)域里頭?”
兩件道具一并消失,自己卻是不同以往,直接移動到了另一個地方——如此信息拼湊一團,顧長生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卻又沒那么清晰。
朦朦朧朧的猜想在心中翻涌,只讓人覺得貓爪心肝那般的瘙癢。
“小友,小友!”
卻在這時,一旁的聲音又起,讓顧長生轉過頭去。
他看到了一個小攤,那邊坐著個須發(fā)半白的中年人。他面容輪廓頗為和善,只是眼珠子有些發(fā)白,看起來古怪。
顧長生便是順勢一瞥,就看到了小攤上頭的大字。
瞎子算命。
這人原來目不能視物……
顧長生有心想要思索其他事情,本不想搭理??蓻]等他走開,便又聽身后傳響。
“小友可是心中有惑?”
“佛珠鎖環(huán)以保神,木雕定神還肉身?!?p> “有如此奇物相隨,小友可是機緣非凡吶。”
能一語道出如此玄機,便是讓顧長生都是微微一愣。他轉頭,凝望而去,隨后便是看著那瞎子摸索著……
從衣兜里頭掏出了個木牌子。
上書。
‘尋人尋物問因緣?!?p> ‘敬天敬地請鬼神。’
那無神的白眼珠子不見聚焦,此時看向一旁,便是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叫宋文越。”
“小友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叫我……”
“宋半仙?!?p> 作者的碎碎念:
今日干碎了自家空調底下的一個馬蜂窩,開心。
多更一章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