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之下,三人一并上路。祭祖的東西都安置在了村尾處,如今過去也近,左右不過兩分鐘的路。
在途中,顧長生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并不記得陽叔是誰。
而且不止如此,他似乎是記不起了很多東西。
“三胖,那陽叔是誰?你給我說說?!?p> 這小胖子也不含糊,點頭就樂呵呵地說道。
“陽叔啊,他就是咱們村里頭唯一能通陰的人。平日里頭我爹還不樂意讓我見他呢?!?p> “是了,說是會通陰的人那陰氣重,跟他待在一起,說不準(zhǔn)就得染大病……”
這兩人細(xì)碎一陣,也是讓顧長生多少聽明白了一些。
陽叔似乎是村子里頭,唯一知曉這些稀奇古怪東西的人了。
“我爹都說過的,平日里頭天黑了不讓去外頭亂竄。說是外頭陰邪氣重,指不定就會撞上個孤魂野鬼!到時候帶回家,全家老小都得生場大病……”
“是呀,顧哥你忘了嗎?咱們五歲那年天黑了還想出門,結(jié)果被三胖家的二叔給逮個正著……我記得你可是被揍得三天下不了床的?!?p> 在這些閑言碎語之間,顧長生的記憶逐漸清晰了起來。他慢慢想起了很多東西,可表情卻是依舊凝重。
因為這些東西都太過于日常,對王浩記憶里頭的‘祭祖’過程并沒有任何的幫助。
看來這村子里頭當(dāng)真是沒有什么有效情報,相較而言,如今似乎是只有那‘陽叔’明白更多。
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能知道陰老爺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想到這里,顧長生的腳步都是快了一些。
“哎,顧哥,你等等我們……”
村尾處臨近河邊,一間破廟子建在了泥巴路旁。里頭供奉著河神,平日里頭也只有靠水過活的人家會去上貢。
所以香火也就不怎么旺盛。
如今那里頭就住著陽叔,又是準(zhǔn)備著祭祖的東西。眼下三人還未到廟口,就看到了綽綽的人影攢動不停。
一眼望去,得是有十幾個人的模樣了。
這里頭也不乏一些熟悉面孔,畢竟村子不大,同齡人更是屈指可數(shù)。
三胖走在了前頭,跟李柱去找人打起了招呼,顧長生卻是心中重重,如今只想著進去找陽叔。
可他還沒走出幾步。
便突然被一個人給拽住了胳膊。
那是個模樣邋遢,渾身臟兮兮,只套著一身油黑發(fā)亮破袍的男人。
他目光打著顫,手上,身上都是泥印子,此刻直勾勾地盯著顧長生,那缺了門牙的大嘴一咧,開口就道。
“嘿,嘿嘿……嘿。”
“你,你,你心沒了,死過了一次,對吧?”
顧長生只覺得頭皮突然一陣發(fā)麻,他條件反射地甩開了這男子的手腕,目光驚懼地退了半步。
這人是誰?
他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來?
要知道顧長生之前宛如‘噩夢’般的記憶,他可是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更何況是缺心,被擰掉了腦袋這種事……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未等顧長生想個明白,后頭的三胖就一臉晦氣地上前靠來。他一腳踢在了這邋遢男子的身上,連聲叫嚷。
“去,臭乞丐,別來亂湊什么熱鬧!”
這男子被胸口被踢了一腳,也不惱怒,嬉笑兩聲就搖頭晃腦地走了開來。
他一邊走著,嘴里頭還一邊念叨著話語。
“開胸剖腹露心肝,無心無肺怎可活?”
“哈哈哈~沒心了,沒命了呀~”
他逮著人就問這話,被其他人拳腳相加也不惱,不過小會兒,就這么手舞足蹈地跑了開來。
如今遠遠望去,能看到他的腿腳似乎有些跛,顧長生一問周遭的人,這才明白。
“這乞丐好似是半月前從外面流竄來的,據(jù)說是下游的一個村里頭的人家。那邊前些日子好似是發(fā)大水,全村都沒了性命……”
“他命大,但家人應(yīng)當(dāng)都是沒了性命?,F(xiàn)在見人就說沒心沒肺,肚子破洞。前幾日還被人教訓(xùn)過,但也不長記性,如今看來……”
“許是已經(jīng)發(fā)癲了吧?!?p> 三胖和李柱嘴里頭唏噓一陣,顧長生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古怪。
他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但腦子卻又有些懵懵懂懂。如今嘴巴半張半合,居然是鬼使神差地念了一句。
“發(fā)……大水?”
“是呀,顧哥你不知道嗎?咱們這臨近的南江,前些日子泛濫過,據(jù)說沖掉了不少的村子呢?!?p> 一旁的熟人附和出聲,讓顧長生只得暫時按下了腦中的異念。
他點了點頭,便是抬腿朝著那廟子走去。
破廟不大,一小小內(nèi)殿,一露天正廳,過了門檻就能看個分明。
如今顧長生步入其中,都不用仔細(xì)打量,就算是當(dāng)場看了個通透。
只見兩邊擺著一堆白紙折成的童男童女,間或夾雜著鮮菊和許多竹籃的輪廓。這些東西他只是看上了一眼,身旁的三胖就適時說道。
“顧哥你看,這跟咱們以前來的時候一樣的啊。”
顧長生若有思索地點頭,他張望一圈,目光頓時鎖在了內(nèi)殿的一個人影身上。
他的背影傴僂,個頭不大,如今一身的土黃色臟袍,正趴在了內(nèi)殿桌上擺弄著什么東西。
顧長生湊上前去,這人正好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他臉上皺紋密布,一副皮包骨的模樣自是消瘦,那渾黃色的眼珠子滴流一轉(zhuǎn),瞧見有人進來了就有些不耐地開口轟道。
“出去出去,祭祖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在外面瞥兩眼就行了,莫來搗亂!”
“陽叔,是我們呀?!?p> 三胖和李柱一開口,這頭發(fā)灰白了半邊的老者登時愣了片刻。
他定睛看來,展顏出笑,連帶著臉上的皮褶子都是堆了一團。
“哎呦,是你們?nèi)∽影??行嘞,來都來了,隨便坐坐吧。陽叔我忙著,就不招待你們了。”
看這反應(yīng)……陽叔跟自己三人還是熟識?
一旁的李柱湊過腦袋,低沉地說道。
“陽叔不是咱村子本地人,他婆娘是我三伯的妹妹,來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都得是幫扶著才站穩(wěn)的腳跟……”
熟人見面,自然是好說話的。三胖一肘捅在了顧長生腰間,擠眉弄眼地說道。
“顧哥,你不是有事要問嗎?抓緊呀?!?p> 顧長生也不推脫,上前打了個招呼,對著那一臉和善的陽叔開口就問。
“陽叔,您知道……陰老爺是什么東西嗎?”
后者聞言卻是嘿然一笑,他拿捏著手里頭沾了墨的短毛筆,順勢朝著一旁就指了過去。
“陰老爺?那不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