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谷北峰密林中。
相貌俊朗的鄭軍大將楊公卿靜靜的隱匿在一塊巨石后,他的身旁,是兩千五百名精銳的鄭軍士卒。
忽然,谷中一陣人喊馬嘶,卻是朱粲引著千余所部狼狽的逃了進來。
“哼!”楊公卿見狀,不禁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他現(xiàn)任鄭國左輔大將軍,和右輔大將軍單雄信同為王世充的左膀右臂,軍中地位極高。
而如果單論領(lǐng)兵能力和軍中威望,單雄信也無法與他相比。
楊公卿是一個傲氣的人。
單雄信后來居上,官職略高于他,他還能勉強服氣,畢竟,單雄信成名已久、威震天下,也是真豪杰。
那朱粲是什么東西?
率獸食人、惡貫滿盈的魔王!這種人渣、敗類,也是義軍出身的楊公卿如何看得起?
他都不明白王世充為什么要收納這種人。
按他的脾氣,朱粲這種惡魔就該一刀剁了,以謝天下,然而,他不是王世充,做不了主。
此次出戰(zhàn),他也是有意見的。
給唐軍下套,是他的主意,兵不厭詐嗎!
但動用朱粲這樣的人渣屠城,卻是王世充的手筆,他很不贊同,這是他娘人干的事?
但還是那句話,他做不了主。
看到朱粲逃來,再想到延安集百姓的下場,楊公卿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憤恨來。
既是對朱粲的深惡痛絕,也是對王世充的不滿。
不過,他是公私分明的人,再惱火,也不會誤了公事。
“傳令下去,隱蔽待命。待唐軍主力進入谷中,便塞斷谷口?!睏罟淠柯逗?。
為了招待唐軍,他可是準備了不少好東西。
大量的滾木、巨石,可以塞斷谷口。
無數(shù)的硫磺、桐油、箭矢、柴薪、火球,只要唐軍進了谷中,便能來個火燒藤甲兵。
“諾?!庇杏H兵飛快傳令,敏捷的身影悄然在山林中穿梭。
楊公卿對面,葫蘆谷南峰之上,右游擊大將軍郭善才也在待命。
同是鄭軍有數(shù)大將的他,此次,也率領(lǐng)著二千五百名鄭軍精銳,與楊公卿一起設(shè)伏。
“啪!”猛然,貌如張飛的郭善才一拍左臉,直接摑死了一只大蚊子。
“娘的,這山里的蚊子又大又肥,真是成精了?!惫撇艢獾闷瓶诖罅R,煩得不行。
“大將軍,朱粲回來了?!焙鋈唬睂⒀κ堪惨恢腹戎?。
郭善才探頭一瞧,果見朱粲如殘兵敗將一般急急逃入谷中,向著另一側(cè)谷口抱頭鼠竄。
對于朱粲這樣的人間惡魔,郭善才也是要多不待見,就有多不待見。
此時,雖在逃命,但不少朱粲部下還舍不得搶掠的私財,個個都裝得大包小包的。
“娘賣逼,真是狗尿苔上不了金鑾殿,活脫脫土匪作風!”郭善才破口大罵,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薛士安也很是不滿:“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會收這種人——”
“行了?!惫撇挪荒蜔┑囊坏裳郏骸澳阈∽娱L能耐了,敢說陛下的不是?不怕掉腦袋么?”
薛士安訕訕一笑:“大將軍,我這不是私下抱怨兩句么?!?p> “少他娘貧嘴??靷髁钕氯ィ栖娭髁M谷,便塞斷谷口?!?p> “諾。”薛士安領(lǐng)命。
山谷中,朱粲一陣抱頭鼠竄,轉(zhuǎn)眼間便逃至深處。
眼見得另一側(cè)谷口在望,但身后,卻詭異的沒了唐軍的動靜,朱粲不禁詫異的停住馬。
果然,唐軍一個都沒有追來。
“咋回事?”朱粲一臉愕然。
這個歷史上兇名卓著的吃人魔王,長得卻并不兇神惡煞,反而身材健碩、儀表堂堂,一身金盔金甲,更是威風凜凜。
若是換上一身儒衫,說他是讀書人,也不會有人懷疑。
事實上,朱粲也的確喜歡裝讀書人。
他不僅時常穿著儒衫招搖過市,偶爾抓住了有名望的讀書人,也會假裝斯文,硬軟兼施、聘為幕僚。
只不過,朱粲吃人惡習不改,哪個讀書人能看得下去?難免強烈勸諫。
但朱粲這種惡魔,卻哪是能聽得進勸的主?狗臉一翻,所謂幕僚便紛紛變成了盤中餐。
這一來二去,朱粲的名聲就徹底臭了。
不僅老百姓切齒痛恨,士紳階層也和他徹底劃清界限,走到哪里,都被各方勢力拼死反撲、窮追猛打。
不得已,窮途未路的朱粲這才投奔王世充,權(quán)且容身。
而朱粲也深知自己不受人待見,一直想著賣力表現(xiàn),此次誘敵,便是他主動請纓的。
此時,一見唐軍沒有追來,朱粲有些不安了。
王世充可是個刻薄寡恩的主,如果一條狗對主人沒用,王世充翻起臉來可不比他慢。
說不準便會把他剁了,賣恩于天下。
猶豫了片刻,朱粲心中一橫:“走,回去瞧瞧,看唐軍搞什么把戲?!?p> 一眾獸軍聞言,面面相覷,皆有懼色。
“大當家的,”有人硬著頭皮道:“追來的可是玄甲兵,一旦被纏上,那咱們就死定了?!?p> 人的名,樹的影,玄甲兵號稱天下第一強軍,誰能不懼!
“媽的,引不來唐軍,陛下也會剁了咱!都聽我的,全體回軍,違令者,斬!”朱粲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揮舞長槊,一臉猙獰的殺氣。
眾獸軍無奈,只好紛紛回馬。
畢竟,誰都知道朱粲的脾氣,這發(fā)起火來,別說殺人了,那真會挖了你的心肝下酒。
然而,等朱粲重新回到谷口時,卻是傻了。
外面,空蕩蕩別說人影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朱粲瞠目結(jié)舌,嘴巴張得能塞進籃球,吃吃道:“娘的,這唐軍都死哪去了?”
“呃,會不會追得不耐煩,回去了?”有人小心翼翼道。
朱粲一聽急了:什么,追一半怎么能不追!?唐唐玄甲兵,怎么可以這么不講武德!?
一時間,朱粲郁悶的心情,跟后世某些傲嬌的小仙女一樣一樣的。
“大當家的,那咱們現(xiàn)在咋辦?”
朱粲一臉茫然,他哪知道咋辦?
回洛陽?估計要倒霉。
去追玄甲兵?尼瑪,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么。
“媽的,怎么能不追了,你們可是唐唐玄甲兵??!”朱粲徬徨無計,急得直抓頭發(fā),差點哭出聲來。
北峰上,楊公卿也是等急了:什么情況,唐軍不是到谷口了么,怎么遲遲不進來?
又見朱粲掉轉(zhuǎn)馬頭,竟是回身去了谷口,便知是出了變故。
莫非唐軍發(fā)覺有詐?
可是,我軍此次設(shè)伏非常隱密,所調(diào)五千精兵,都是半夜從洛陽潛出,絕對神鬼不覺。
探馬回報,唐軍中,也未見那李世民的旗號。
難道唐軍另有高人統(tǒng)兵?
驚疑之下,楊公卿腦海中瞬間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越想越不安,急忙喝聲道:“張將軍!”
“大將軍?!备睂埻蔬B忙上前。
“速派人去谷口看看怎么回事。”
“諾。”
張童仁領(lǐng)命,便喚過一名機靈的斥堠,細細囑咐幾句。
斥堠領(lǐng)命,轉(zhuǎn)身便輕快的奔向山下。
然而,就在此時,一支銳利的箭矢突然從密林中穿出,不偏不倚,正中這斥堠腦門。
“撲!”
箭矢狠辣,直貫入顱,這斥堠慘呼一聲,一頭撲倒,骨碌碌滾在一旁。
楊公卿猛的一驚,倏然回頭。
便見身后密林中,不知何時竟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影影綽綽的敵軍,俱穿黑色明光甲,面色冷厲,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