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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386章 或躍于淵(其之二)

太歲至尊 果殼里的大杰子 4100 2023-09-21 00:05:00

  白龍族一族之長白宗色今年不過二十七歲,如果不是他的臉色太差,眼窩太深,倒是名武官極為端正的俊才。

  陳至這次見到他,只覺得白宗色本來深陷的眼窩比之前見他時更黑得明顯,這讓白宗色的臉色看上去更差,整個人也更陰沉了三分有余。

  白宗色如此的形貌,正要拜白龍族“二氣匯宗”神功所賜?!岸鈪R宗”功夫本分為陰陽兩脈不同路數,卻要以兩脈硬合為正道,而兩脈武學實在差異太大,任何一脈武功上有所進境,就已經為習練者奠定功體性質,再以此為基強練另一脈。

  如此的練法居然是一門功夫的正道,當然可想而知依照這種“正道”來練對身體的損害有多大,不少任何一脈已經成型之人強練起另一脈來,便從此留下病灶,卻還沒多少人能練成真正妙用無窮的合脈功體。

  “二氣匯宗”的正統(tǒng)練法,便是其中一脈有所進境后,馬上練起另一脈去追趕本來那脈的進境,再反超過去后重新練起最初一脈,如此反復。這種練法最為正統(tǒng),卻仍然不能保證此功對身體的損害是習練者能夠承受得住的。

  這本來便是一項更適合煉體者去習練的功夫,陳至猜測最初創(chuàng)出此功的白龍族先祖,應該就是一名煉體者。

  “二氣匯宗”的合脈功夫如此難練,白龍族歷史之中卻不乏正統(tǒng)練法的挑戰(zhàn)者,少年時的白宗色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更因此而留下病灶,弄壞了身子。

  至于如今的白龍族人之中,已經盡是用所謂的速成法先把自己的武功練得更有威力些,只要不練合脈功夫便對身體沒有損害,這種做法雖然會讓習練者修煉合脈功夫之時更加困難、風險更大,卻能有效地讓習練者變強。

  直到白宗色這次閉關想要練起合脈功夫之前,白龍族現(xiàn)存的人才包括閉關前白宗色自己都是單練陰陽兩脈中一脈路數的。

  陳至看到白宗色如今的臉色,毫不懷疑這位白龍族族長是真心想要成就“二氣匯宗”的合脈功夫。

  師湘葙為陳至爭取到了私下和白宗色一談的機會,聽說本來英雖年、汲方篤都提出在旁保護白宗色,卻被白宗色自己拒絕。

  陳至進屋坐下之后,白宗色當頭的第一句,便是問起陳至:“我聽說行刺鹿長老的那人也姓白,那是一名什么樣的人物?”

  陳至沒有在這方面進行任何隱瞞的必要,他把自己對濟拳派白長虹的認識和盤托出:“濟拳派的白長虹相對老實忠厚,甚至可以說有些膽小怕事。

  此人既有尊師重道的基本素質,又有多少過人的謹慎,如果撇開他在鹿長老遇刺一事中的作為不談,倒是名本分的江湖人。

  憑他的武功和眼光,若在濟拳派內繼續(xù)守他的本分,假以時日,成為這個小門派的中堅人物是自然之事。”

  “我明白了,”白宗色點了一下頭:“陳先生是說:品性上,這個人不至于做出行竊不成謀害鹿長老之事;身份上,他沒有做出此事的必要;武功能為上,他也還并不具備能夠殺害鹿長老的本事。”

  “白族長明鑒,我正是這個意思?!?p>  “陳先生是深得師長老信任之人,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判斷。本族四位長老之中,最深不可測的便是師長老,他留你在島上,自然是早就對類似的事情有所防備?!?p>  陳至一笑,道:“看來什么也瞞不過白族長的一雙慧眼。”

  對于陳至來說,白宗色才是更難揣摩的人物,這名年輕的白龍族族長有種有別于“三悟心猿”孫游者的冷漠,陳至很難從他的話或者行動上推測他的實際看法。

  “摘星樓”殺手“三悟心猿”孫游者的冷漠是一種帶有超脫的漠然感,孫游者的聲音再清冷空明,別人總能從用詞和語速變化中聽出點內斂的情緒。

  說不好聽一點,給人以超然感覺的孫游者那種冷漠,是一種沒心沒肺的冷漠,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從內心上都會覺得和自己無關,拒絕自己心中產生任何非堅持不可的意見。

  白宗色則正好相反,此人說話不乏抑揚頓挫和情緒變化,他對發(fā)生的事必然心中產生意見和看法,卻讓人無法從他的言行上反推出來。

  如果說白宗色的冷漠是沒心沒肺的冷漠,那么白宗色這種只有你去揣摩他心思才能感到的冷漠則是一種真正的超脫心態(tài)。

  也許正是因為白宗色這種特性,才讓他成為白龍族近百年來嘗試“二氣匯宗”合脈功夫時唯一一個把病灶留得這么重的人。

  白宗色這次也一定已經有了定見,所以才肯提前出關,他倒是毫不隱瞞自己已有看法一事,直接對陳至坦白:“這次‘顯龍派’確實做出了件大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出關。

  我族當下正需要坐鎮(zhèn)之人,當下既然師長老不在,便只有我這個族長合適?!?p>  這話說得卻也模棱兩可,白宗色甚至連自己對“顯龍派”此舉的好惡都并沒表達,他只擺明了自己看破背后必然是“顯龍派”想要全族動作的所為這一點而已。

  陳至知道白宗色擺出這點態(tài)度,要等的是自己的態(tài)度:“白龍族此事的想法由內而生,計劃卻是借外力實現(xiàn)。

  師長老留我在島上,則正如白族長的猜測,是要我必要之時從外摒除外力,再向貴白龍族內部施加平息事態(tài)的壓力?!?p>  白宗色似乎滿意陳至的表態(tài),對道:“太陽生少陰,對的便是太陰生少陽。

  正如本族‘二氣匯宗’正統(tǒng)陰陽合脈功夫的道理?!?p>  “不錯!”

  白宗色人不站起,右手隨手一揮,引起一陣清風,他居然在這時向陳至展示起“二氣匯宗”的功夫特性。

  這實在是一股可有可無的清風,風過陳至袖角,只牽動了陳至袖子一點,卻讓陳至感受到了這股清風之中暗含的“遇強則強”剛勁。

  白宗色隨口解釋道:“‘二氣匯宗’功夫陽脈特色,遇強則強,有敵則敵,無敵則過?!?p>  隨后,白宗色另一手反掌一揚,又一股清風把陳至胸前襟角稍提了一小下。

  “而這便是陰脈特色,遇強則弱,遇弱則強,有敵在前隨即投降,成了敵人的一份子后再去牽動敵人的動作。”

  白宗色再動最初揮動的右手,第三道清風撲向陳至的袖管,這一次,卻讓陳至感到更古怪的觸覺。

  陳至覺得袖管之周仿佛有無形之水阻滯四方,他提起左手,運勁要來逼退這股好像黏在自己前臂上的清風,卻用了比他之前設想更大的力道才成功。

  白宗色再道:“陰陽合脈,互相糾葛,自力便是自力之敵,自力也是自力之友,若有外敵之力存在,會反過來被卷入這股糾葛的勁力之中。

  將敵對外力化消一部分,吸納一部分,排斥一部分,再讓每一部分敵對外力都產生更為復雜的變化效果,這就是‘二氣匯宗’的陰陽合脈。

  然而這不過是‘二氣匯宗’陰陽合脈功夫的第一重,我刻意壓制陽脈勁力到第一重的水準來和陰脈第一重功力配合,才能順利使出這種合脈功夫。

  這就是我目前能做到的程度。”

  解釋完“二氣匯宗”的功夫特性之后,白宗色借題發(fā)揮,把話題引回兩人相談之事:“就和這‘二氣匯宗’陰陽合脈功夫的道理一樣,我已練成陽脈功夫九重的完滿程度,陰脈卻因為功體所限暫時滯于第一重,再強運更厲害的陰脈勁力,功夫便會出了岔子。

  陳先生你若謀求自內而外的解決之道,也必然面對相似的問題。

  鹿長老一死,我族內部少陰已初成型,而在外太陽之勢已滿。即便陳先生要作為在外的太陰,只怕沖盈之勢若不能相敵,便要造成少陽難生的局面?!?p>  陳至雙眼仍然“緊閉”,他明白白宗色的暗示,若陳至不能作為和當前大勢相敵的勢力,那么按照陳至的思路謀求解決便不可行,那時白宗色將會接手事態(tài),用他的方式將事情逼停。

  陳至自己經過一年的磨煉,相信自己就算光憑武力也足以成為威脅白龍族勢力的存在,白宗色卻要懷疑他不足以堅持到破局時機的到來。

  他要聽陳至的做法。

  陳至于是道:“鹿長老之死乃是極端之事,主謀者既然做出極端之舉,自然也準備好了極端的做法。

  我更愿意相信,白族長因此出關坐鎮(zhèn),絕對不出背后主謀者的預料。

  那么即便白族長最后能夠壓服族人,平息此事,此事之后的發(fā)展方向卻必然是主謀者需要的。

  這是主謀者對我發(fā)出的挑戰(zhàn),所以唯一能夠讓主謀者失算的可能,便是只能由我來破局。

  正如鹿長老之死使得白族長提前出關坐鎮(zhèn),主謀者需要的正是白族長坐鎮(zhèn)全族,好讓此時他聯(lián)合的外部勢力最終能夠被摒退在外一樣?!?p>  “你認為鹿長老之死只是個過程,而我之后將要平事的做法,才是主謀者想要的結果?”

  “這個結果,只能是白族長。

  如果我之前不曾插手,陰謀者達成的效果是師湘葙、英步野二人的損傷,陰謀者倒是可能得到不需白族長出面坐鎮(zhèn)全族的局面。

  既然我已插手,現(xiàn)在想來,鹿長老確實是最為合適的目標。

  鹿長老平時在貴白龍族中主持的乃是祭祀、信仰相關事務,英長老、師長老、汲長老所司的范圍都可以由其他人馬上替補,鹿長老所司的卻不行,所以才非要白族長出面坐鎮(zhèn)不可。

  習慣本身便是一種力量,當這種力量鉗制了白龍族的人心,他們會認為一切導致不習慣的變化都有如芒刺在背。”

  白宗色冷笑一聲,接道:“所以你認為此事的背后謀劃者,相信本族長最后會因為這股習慣的力量,而顧慮族中人心,最終只能是接受他預設的解決方向。”

  陳至鄭重答道:“我非不相信白族長的能力和手段,只是相信正因為白族長足夠明智,事情的發(fā)展才必然是這樣。

  白族長的明智,最終會讓白族長你權衡再將事情扭轉的必要性,當你明白沒有必要讓白龍族為了扭轉事情而進一步付出代價,和陰謀者在大方向上和解便不再是難以接受的條件。”

  白宗色似乎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道:“這算是一個合適的理由,我會等到你的嘗試成功或失敗的最后一刻。

  你若想要見你帶到靈棲灘上的欲界人,或者帶走其中的某些人,我也會交代下去任你所為?!?p>  白宗色的這個表態(tài),對陳至也已足夠,他擺了個握拳禮道:“那我就謝過白族長。”

  白宗色站了起來,又道:“陳先生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不愧為花大哥也頗為欣賞的角色?!?p>  這倒是陳至沒想到的一句話,陳至馬上明白意思:“原來白族長和‘兇皇’私下不乏往來。”

  白宗色難得地笑笑,說了一句:“就連蝶門中人也不是全都知道,我和花大哥其實私交頗不錯的?!?p>  吐露完這個秘密,白宗色又把話題扯回:“如果我沒猜錯,身份上能夠達到你所說的最終讓我讓步條件的,只怕也族內也只有一人。

  歲月不饒人,我已決定強練陰陽合脈功夫,身體上也確實難保證一直安康。如果是此人背后主事,我確實不得不考慮‘顯龍派’的意見。

  如果可以,我希望陳先生看在我對本族未來的這層顧慮,謀求解決之余對此人網開一面。

  人才難得,未來的人才尤其難得,希望你不至于做得太過,導致我不得不與你為敵?!?p>  陳至只好笑笑,看來白宗色這名白龍族族長確實智慧過人,對白龍族內的一切其實一直都了若指掌。

  “我會挫敗此人,也會設法保證此人事后不被他聯(lián)合的外力追究清算?!?p>  白宗色這才滿意,他轉過身去,手一擺,這便是對陳至下逐客令了。

  陳至起身離開,他對白宗色的保證確實是他已經想好的對幕后陰謀者事后安排方針。

  只是打算挫敗這名陰謀者到什么程度這點,陳至既沒向白宗色保證,也沒打算和白宗色的意見達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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