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趙燭影出屋后首次開口,是對他師弟孟舞風(fēng)“這屋雖然比內(nèi)屋要長,這么狹小,你和這位朋友在這里打,施展得開嗎?”
“師兄,是他突然闖將進(jìn)來!”
“這位朋友是什么人?”趙燭影繼續(xù)問道“劍法很好啊?!?p> 凌絕經(jīng)方才那一招輕敵心中正有怒火,對他,這無疑是又一次挑釁。
正要發(fā)作,孟舞風(fēng)作了答:“這位朋友自稱‘怪人’?!?p> 凌絕得以稍為冷靜,壓抑下自己的心情。
男人不是經(jīng)受得起挑釁的生物,但怪人可以是。
此時的他是怪人,如果因?yàn)閷?shí)在應(yīng)付不了露了真招也就罷了,但是不能因?yàn)閼嵟墩凶越疑矸荨?p> 太華山有意誅殺妖魔后占據(jù)秘境,通明山莊插手是個不好解決的梁子,但這不是他此刻的考慮。
他需要考慮的是回去還有兩個小子,如果跟他們說自己打到上頭走心敗露,秦雋那個小子會笑掉大牙。
“既然定了明天討伐此山妖魔,今晚就需要個好歇息處?!壁w燭影道“我們出去打吧,別壞了屋子,空曠點(diǎn)大家都施展得開?!?p> “欸,我無所謂!”既然憤怒已經(jīng)能壓抑,凌絕再以怪人身份自居,聲音作怪。
“師兄!這位朋友來者不善,走到外面去豈不是給他機(jī)會逃了?”
“逃就給這位朋友逃,反正他又不是來殺傷人命的?!壁w燭影道,然后先往屋外走去。
孟舞風(fēng)只好跟上。
凌絕自然跟上,他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數(shù)種戰(zhàn)法,要把剛才的戲弄報復(fù)回來。
到得外面,孟舞風(fēng)仍是道:“師兄,我仍是要說:這人招式凌厲,繞開封山布防而來,頗有來歷,絕不可輕縱。何況就算他用的是木棒,難保他不是自信過度,認(rèn)為用木棒就能殺我們!”
“咳、咳,他不是來殺人的……”趙燭影道“因?yàn)槲以谶@里,他殺不了人?!?p> “夸口!”凌絕喝道。
“你的聲音?!”孟舞風(fēng)一驚。
凌絕自己也是一愣,他聽趙燭影大放厥詞,一時忘了偽裝怪里怪氣的聲線。
“小三口”趙燭影不僅鋒藝不凡,惹人肝火的本事更是超出凌絕的預(yù)料。
“聲什么聲?!你以前是聽過嗎?”凌絕也不必再在聲音上造作。“你橫豎都沒聽過,我用什么聲音還不都是一樣?!”
“合理,咳?!壁w燭影道“如果說這話前他沒用過假聲,會更合理些?!?p> “少啰嗦!”凌絕再次怒喝“你們兩個到底哪個要先上?”
聽到這話趙燭影帶著怪異的眼神看了“怪人”一眼,然后自顧自咳嗽好幾聲。
“想不到怪人,咳,也會說笑。當(dāng)然是一起上?!?p> “你沒武德的嗎?!”
“你突然襲擊,有什么臉跟我?guī)熜忠涞?!?p> 孟舞風(fēng)從在“怪人”手上吃了一虧后就火大到現(xiàn)在。
出來后,趙燭影站了孟舞風(fēng)左首,他右手拍了拍孟舞風(fēng)左肩要他冷靜。
“師弟,本門以道為基,回去多重讀《道德經(jīng)》的《德經(jīng)》。這位朋友說得沒錯,什么時候德行都是很重要的?!彪S后話鋒一轉(zhuǎn)“但我實(shí)在想不出天下間還有比圍毆別人更武德充沛的事?!?p> 一起來也一樣,凌絕擺開架勢。
再不趕緊,那姓李的帶人過來,沒得玩了。
“這樣好了,師弟,你先別出手?!壁w燭影道“人家費(fèi)盡心思這么過來作怪,算是客人,主隨一次客便吧?!?p> 論起來這處地該是山中獵戶開辟的,趙燭影也算不得此間主人。
趙燭影不管這許多,這次以雙手各抽一口劍。
原來他是使雙劍的?
“你怎么不把剩下一口一并抽出來算了?你背三口,剩下一口難道在戰(zhàn)斗中純是擺設(shè)?”
“用得上???你看……”
趙燭影話至一半,左手劍向背后一繞,劍尖搭上背上僅剩寶劍劍格一挑。
剩余一口寶劍離鞘飛出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插在凌絕面前地上。
“咳、咳、咳……”趙燭影再以右手劍指向地上那劍“你拾起來用,不就算在戰(zhàn)斗中用上了?”
“是這樣用的嗎?”對此舉最驚訝的反而是孟舞風(fēng)。
凌絕也不客氣,拾起寶劍。
這劍比常劍稍短,全長二尺七寸,劍柄只夠單手堪堪能握。
仍是口上好的寶劍。
“好劍,你不怕我不還你?”凌絕問道。
“拿去沒差啊,最多我去另尋一口背上?!壁w燭影答道“怎么,朋友當(dāng)我這三口劍是自娘胎里同我一并生出來背到現(xiàn)在嗎?”
“好氣魄!”凌絕不禁出口相贊“手中兩口又有什么說法?”
“這兩口我確實(shí)起了劍銘,還未找好鑄匠銘上去……”
話未說完,趙燭影驟起發(fā)難,右手劍以驚人威勢橫斬。
凌絕舍去另手木棍,劍交右手,左腳后撤七寸右腳入地三分,橫劍以待。
橫斬交上凌絕手中劍身,崩勁勁力爆吐。
凌絕也再以技巧向劍身運(yùn)力,沒給趙燭影右手劍的崩勁彈開。
小“圓”轉(zhuǎn)“帶”,千回劍法兩式化招連出,凌絕劍尖稍退咬緊趙燭影右手劍劍身,交擊三次。
三聲響亮交擊之聲,隨即響起,跟不上兩人撤劍速度。
凌絕撤劍,是防趙燭影左手劍趁機(jī)而至。
趙燭影撤劍,是為了開口說話:“咳、咳、咳……”
或者是為了開口咳嗽?
“……這口,我管它叫‘不思量’?!?p> 不必思量,出劍就好,這是怎樣的鋒藝體悟?
越打,凌絕越覺欣賞眼前對手。
“‘自難忘’?!?p> 趙燭影再喚出左手劍未來劍銘,左手劍劍招隨后擊出。
一斬一刺一撩,正是“周天三火劍”中的“民火擅變”。
凌絕仍以劍尖去咬趙燭影劍身作為戰(zhàn)術(shù),用上煉技一途“意身不二”威能,比之前對上這招更快咬上更快變勁。
咬上趙燭影劍身,凌絕手中劍以劍尖吞下劍招暗含崩勁勁力,如同磁石遇鐵緊緊粘去。
兩劍擊出火花。
趙燭影稍顯劍路被制仍能平安撤劍,至少在煉覺一途上也達(dá)到“身從意發(fā)”的境界。
對方撤劍,那就進(jìn)劍。
千回劍法“刺”式劍法步步緊逼,不給趙燭影右手劍跟出做成手勢的機(jī)會。
突破了一次趙燭影的劍網(wǎng)守勢,凌絕手中劍得以威脅趙燭影側(cè)腹。
趙燭影未能擺出守勢的右手劍這時反以劍身挾帶抹勁,像運(yùn)刀法里纏頭裹腦一般道理用無招之式肘帶腕動,舞出橢圓劍光。
和千回劍法“圓”改換劍尖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是換成了以劍身下部劃圓,揮成鐵鑄盾墻。
這一手也給了趙燭影后撤幾步的余地。
凌絕不得不承認(rèn),趙燭影的鋒藝確實(shí)讓人難忘。
“小三口”比起當(dāng)時連戰(zhàn)連傷被自己三招而敗時的屠世先生還要來得強(qiáng)大些。
“咳,基礎(chǔ)款的用來熱身就夠了,接下來,咳咳,稍微,咳,放開點(diǎn)?!?p> 趙燭影劍招再出,右手劍一斬,看劍路仍是“民火擅變”。
換了只手,想反復(fù)試出我咬不住劍的后續(xù)變化嗎?凌絕頗感趣味。
可接下來施出“民火擅變”一刺的,是趙燭影的左手劍。
凌絕煉技途“意身不二”威能全開,以絕對妙技,手中劍分擊各咬兩劍一次。
然后凌絕的至近距離——目前一尺——給一口劍劍尖欺近。
先被咬到的趙燭影右手劍,又用了一次“民火擅變”的一刺。
凌絕后仰,借傾倒之勢上身后退,劍左右各擺一晃,正好防住趙燭影左手劍“民火擅變”一撩。
“變化之前便有變化,變化之中亦有變化,變化之后更有變化”是孟舞風(fēng)施展同樣招數(shù)時沒能展現(xiàn)出的“民火擅變”精髓之處。
以如此極招,煉覺途只有“身從意發(fā)”境界的趙燭影一時在技巧上差點(diǎn)追上了“意身不二”境界的凌絕。
孟舞風(fēng)一旁觀戰(zhàn),心想自己什么時候能練到兩人的水準(zhǔn)?
凌絕興奮之余知道是時候退走了。
近處已經(jīng)傳來其他人聲。
至于趙燭影,這不是不動用凌氏真正劍法能應(yīng)對的對手。
凌絕判斷此人煉覺煉心煉技三途上都已突破初境。
更難得的是,以這人心態(tài)之好,更可能是個古往今來少數(shù)能突破煉心一途高境“不拘于形”境界的煉心者。
他施展“民火擅變”的精妙變化之時,凌絕明顯覺得如是火焰外部火舌來向自己襲擊。
心生相起,是完美的煉心一途威能現(xiàn)象,所以他多半是個煉心者。
再不多待,凌絕手中寶劍擲向最近的趙燭影,回身奔向最近的深林。
凌絕感到背后仿佛有烈火的熱度在追趕自己。
“周天三火劍”另一極招“精火易熾”自趙燭影右手劍信手擊出,咬向凌絕身后。
一刺一壓,一刺一挑,正如火舌般猖狂。
先躲開凌絕飛劍一擲,趙燭影畢竟慢了一步。
“精火易熾”猖狂連刺,不能留下凌絕,只像給他送行。
甩掉身后緊追火舌,凌絕一步兩丈,“意身不二”威能盡用于步法,一步三丈底躍進(jìn)入林中更深處。
“怪人”就這么跑掉,寶劍也不要,木棍更不要。
“師兄!”孟舞風(fēng)和李幫主等人接上頭來,在林邊找到站定收劍的趙燭影。
“追!給老子追那廝!”李幫主大喝下令。
“追什么追?!你們明天沒正事了?!”趙燭影怒喝“所有人回去睡覺!”
“師兄……難道放他跑了?”孟舞風(fēng)語氣顯出不甘。
趙燭影怒喝之后就是連陣的咳嗽,稍微好受些后,湊近孟舞風(fēng)小聲道:“你師兄身體不好,咳咳,不要說追,再多打一陣就露怯了。
改天江湖上說起你師兄我,咳咳,就不再是‘小三口’或者什么‘咳嗽索命’而是‘咳嗽三聲半夜死’三峰府要這名聲很好聽嗎?”
孟舞風(fēng)低下頭,總是不甘心。
逃下雀房山的凌絕感到背后一處轉(zhuǎn)涼,向背后冰涼處一抹,偽裝的泥土給流出來血打濕,原來“精火異熾”的猖狂“火舌”還是啄到一下。
即使能運(yùn)勁繃緊筋肉止血,總是處理一下更好。
這下陳至小子的計(jì)劃算是換了種沒想到的方式失敗了,不過只好明天先找醫(yī)館上藥再買匹想像的馬騎回,和兩個小子合計(jì)一下看有什么說辭可以蒙混過去。
第二天早上,見凌絕未回,陳至和秦雋走出村外找人閑聊,要灌輸幾戶民家人凌絕總是要回的印象。
正有老木匠在雕木主牌,稍為細(xì)問,原來是封山的青竹幫受到他們貴客什么少俠的委托,要雕好的山中罹難者靈牌,稍后有人來取。
“討伐個妖魔要帶死者靈牌去做樣子,那位什么少俠十足是個好面子的人咧?!鼻仉h道。
陳至沒有心思想什么做不做樣子,他只是在想:為什么這些木主牌要做成是空心的?
他突然對封山討伐妖魔一事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其中可能蘊(yùn)含的發(fā)展,或許比設(shè)法把邪劍“血涂”流出給三峰府的弟子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