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喝酒只為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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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禧堂東側(cè)的三間耳房乃是王夫人平日所住居所,此刻賈政,王夫人正聊著家常,寶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王夫人身后。
“自從老爺上次說教了一回,寶玉最近努力多了,還作了一首詩,老太太她們看了都說好?!蓖醴蛉艘贿呎f著把寶玉拉到身邊:“快把你作的詩念給你父親聽?!?p> “春,春日野……”
“不用念了!”賈政撇了一眼依在王夫人懷里畏畏縮縮的寶玉冷笑道:“作了兩首歪詩就想著拿出來討老太太好?什么時候四書讀完了你也出去喝酒,我不管!”
見寶玉無緣無故又挨了訓(xùn)斥,王夫人忙道:“老爺,我也不是非要管著環(huán)兒出去,只是你也知道,這孩子出去沒有個深淺,上次還被拐了去,我這個作嫡母的這些日子可是受盡了冷嘲熱諷,雖說這事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到底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把人照顧好,上次回娘家哥哥還訓(xùn)斥了我。自家人知道我的性子還好些,外人還不知道怎么想我心狠呢!”
一邊說著,王夫人拿著帕子摸起了眼淚。
看著王夫人受委屈的模樣,賈政搖搖頭安慰道:“夫人這些日子受苦了,放心,老三這次回來定要好好跟他說一回,讓他在家安心讀書?!?p> 只是說一回嗎?王夫人心中暗自嘆氣,一家人都拿他生的寶玉當(dāng)個寶,唯獨賈政偏偏喜歡小妾生的兒子。
沒辦法,她知道,賈政喜歡正兒八經(jīng)的讀書人,而寶玉實在不是一塊讀書的料。
賈環(huán)啊賈環(huán),你可真是好得很?。∫俏掖髢鹤淤Z珠在,哪里有你得寵的份兒!
“大老爺?您怎么來了?”王夫人正想著,外面響起了彩霞的聲音。
“哼,二弟在不在?”
“老爺在屋里呢。”
“嘭!”
門被用力推開,簾子被撞的嘩啦啦作響。
“大哥怎么來了?快請坐。”王夫人本來是要回避一下的,沒想到賈赦居然直接闖了進來,于是趕緊起身讓座,拉著寶玉悄悄站到了一邊。
賈政一臉疑惑的看著氣勢洶洶的賈赦起身道:“大哥?什么事這么急?”
“什么事?老二,你養(yǎng)的好兒子,明日要去衙門告我呢!”
“告你?”
賈政不明所以,回頭看了看王夫人,寶玉,二人也是莫名其妙的看著賈政。
“是老三,香菱偷了大太太的東西,也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我本打算叫她認個錯也就罷了,誰知老三在外面吃酒吃醉了,跑我那里耍酒瘋,明天要到公堂上告我們倆呢……”賈赦添油加醋把事情說了一番。
“什么?這個畜生,看我不打死他!”賈政聽了心頭火起,對錯暫且不論,侄子告大伯,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賈政大手一揮:“他在哪里?來人,去給我綁了來!”
王夫人這時也不想走了,上前笑的道:“老爺,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環(huán)哥兒畢竟還小,吃醉了說的胡話也情有可原……”
“不必說了,來人,拿繩子給我綁……”
“不用了?!?p> 賈環(huán)跟香菱此刻終于慢悠悠走到了門前。
“你個逆子,你還有臉回來?”
賈環(huán)一瘸一拐的上前看著賈赦笑道:“怎么,大伯跑的挺快啊,來惡人先告狀了?”
賈赦冷冷的哼了一聲:“大丈夫行得端,坐得正,何來惡人先告狀一說?”
賈環(huán)哈哈一笑:“好一個行得端,坐得正?!?p> “好一個大丈夫。”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大伯,您說說看,您哪點符合?”
賈赦小時候雖也被逼著讀了兩本書,只不過認識兩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此刻哪里聽得懂賈環(huán)的話語,揮手道:“我不管你什么富貴不能‘移’貧賤不能‘淫’,我只知道威武不能屈!”
“好一個富貴不能“移”貧賤不能“淫”……大伯,不是當(dāng)侄子的說你,這也就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這么說還不被人笑掉大牙?老祖宗的臉往哪放?咱們多少也算是詩書禮儀傳家,您大字不識一個……”
“休得胡言亂語,你大伯只是不精于此道,誰說不識字的!”
“哦哦,大伯你認識字???那侄子就不得不說兩句了,您也一大把年紀了,您的那一雙大眼能不能不要總盯著人家小姑娘看?您能不能多花點時間看看書,提升一下個人修養(yǎng)?您能不能不要再拉低我們國公府的文化水平?您……哎呦,爹你打我干什么?”
忍無可忍的賈政拿起墻角的雞毛撣子“啪”的一下給賈環(huán)整屁股上了。
賈環(huán)往旁邊桌子后面一躲,繼續(xù)嚷嚷道:“大伯說了,‘威武不能屈’,爹你打我我也要說!哎呦,我不說了,不說了行不?”
“還不快給你大伯認錯?看我不打死你!”賈政拿著雞毛撣子氣喘吁吁道。
“父親,不是兒子不認錯,你問問大伯,香菱是被大太太請去說話的吧?進了大太太的院子沒再出來過吧?誰能證明她偷了鐲子?”
賈赦冷笑道:“大太太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還有我跟秋桐她們也看到了!”
“哈哈哈……”
賈環(huán)很猖狂的笑了幾聲:“父親,您說說看,按咱們大夏律法,香菱偷了大太太的鐲子,大伯可以作為證人嗎?”
“這……”賈政手持雞毛撣子滿臉尷尬:“大哥,這個好像不行……”
“哼,律法?我說的話就是律法,我說她偷了就是偷了!”賈赦一臉蠻橫的說道。
賈環(huán)繼續(xù)笑道:“大伯,您的自我感覺是不是有些太好了?想一手遮天?怕是您的手還沒那么大吧?”
“你!”賈赦頓時氣的吹胡子瞪眼。
“我什么?還有,小侄回京時聽說林姑父說起太上皇復(fù)起舊員,連當(dāng)年因為廢太子一事廢掉的錦衣衛(wèi)也都重新啟用了,這一點相必大伯跟父親都清楚,咱們家大業(yè)大的,難不保家里面沒有摻合進什么東廠的番子監(jiān)聽一二,大伯,說什么話的時候先動動腦子,別連累我們一家?!?p> 要說他們這些功勛世家最怕的是什么,東廠的番子絕對是噩夢般的存在,前些年因為廢太子一事,東廠也被牽連進去,大家都過了幾年舒坦日子,快樂的幾乎快忘記自己姓什么了。
果然,提起東廠,賈赦面色頓時有些蒼白起來:“好好!環(huán)老三,大伯今日就不跟你計較了!老二,管好你的好兒子!”提起錦衣衛(wèi),他忽然記起還有件大事要處理,賈環(huán)這邊已經(jīng)顧不上了。
語罷,賈赦轉(zhuǎn)身急匆匆離去。
“大哥……”
賈政向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嘆了口氣又退了回來。
“逆子,還不知錯?”
賈環(huán)道:“父親?何錯之有?”
賈政怒到道:“你還想狡辯?”
賈環(huán)寸步不讓:“父親跟大伯朝夕相處也不是一兩天了,我不相信父親不知道大伯什么德行!”
“你大伯什么德行還輪不到你管!”
“身為國公府一等將軍,目無法紀,強搶民女,今日我不說,爹不說,老祖宗不說,來日錦衣衛(wèi)也不會說?滿朝文武不會說?皇上,太上皇也不會說?”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說什么爹不清楚?再說一遍有又何妨?大伯屋里的十幾個女孩子怎么來的?一年死幾個?一年換幾個新的?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外面的人怎么議論您知道嗎?”
“你!你!”
“老爺您消消氣,別跟環(huán)兒一般見識,環(huán)兒,先別說你大伯了,你今天去哪了?”
“我……哈哈,今日難得天晴,出去跟璉二哥小酌了幾杯。”提起這事,賈環(huán)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哼!”賈政冷冷的哼了一聲,剛剛被口齒伶俐的賈環(huán)一陣搶白,他一時不好反駁,現(xiàn)在可輪到他發(fā)威了!
“前幾天還剛說了要閉門苦讀,今日就外出飲酒取樂,可見心智不堅,難成大器!”
王夫人上前笑道:“環(huán)兒畢竟還小,心性難定,以前我叫他抄佛經(jīng),你還不讓,說耽誤功課,豈不知佛經(jīng)最養(yǎng)心,要不叫他這幾日幫我抄幾遍《金剛咒》,養(yǎng)養(yǎng)心性也是好的。”
賈政摸了摸胡須笑道:“就依夫人所言?!?p> 王夫人輕輕一笑:“環(huán)兒,這兩天抄一百遍《金剛咒》交給我,要認真抄寫,不可應(yīng)付了事,聽到了嗎?
“聽到了,咦,寶二哥,你笑什么?”
“我,我哪笑了?”
“爹,寶二哥心性也需要養(yǎng)一養(yǎng)了,要不我們倆一起抄怎么樣?”
賈政本來就對賈寶玉畏畏縮縮的樣子很是反感,聞言當(dāng)即點頭道:“那就一起寫一百遍交給我?!?p> “老爺,寶玉身子弱,一百遍是不是有些多了?”王夫人急道。
“太太,一點也不多,不眠不休的話兩天足以!”
寶玉:“……”
王夫人:“……”
賈環(huán)微笑,來啊,相互傷害??!
“行了,都回去吧!佛經(jīng)晚幾天給我不遲,只不過字跡要公整!”
寶玉賈環(huán)二人如蒙大赦,忙一起退出了屋子。
“老三,你太狠了,為什么要拉我一起!”剛一出門,寶玉滿臉幽怨的看著賈環(huán)說道。
賈環(huán)拍了拍寶玉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嘛!”
“有你當(dāng)兄弟我算是倒霉了八輩子霉!”
“哈哈,彼此彼此,香菱,快過來扶著我。”
“爺,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喝點酒消消毒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