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車,龔毅就攏了攏身上那不合時宜的薄外套,呼嘯而來的寒風從山間吹過,臉上有種刀霜刮過般的疼痛感??粗矍澳吧囊磺?,不禁想念起家鄉(xiāng),這時的廣東還穿著短袖呢。
同為南方,這個位于湖南通道侗族的蘭陽村怎么就那么冷。就像他今天孤軍奮戰(zhàn)至此一樣,說好的有人接他,卻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冷到骨子里了。
龔毅拖著簡單的行李箱,整了整里頭那件白色襯衣,那是母親在他臨行前給他再三熨燙的,他看著母親白了的鬢角,差點就想把那句不去了說出口,作為一個大齡未婚青年,遠離家鄉(xiāng)來到這里做個駐村第一書記,意味著他至少要把終身大事給擱置兩三年。母親的擔憂不無道理,在糾結無眠了多個日夜后,他還是決定接受集團的委派,把這個扶貧任務攬下來。
自古忠孝兩難全,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母親竟說了句:“國家,家國,有國才有家。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
這句話,成了他離家千里,加入扶貧攻堅事業(yè)的最大動力。
而集團黨高官會上那句任務也言猶在耳——“深入調(diào)研,依靠當?shù)馗刹咳罕姡鷮嵐ぷ?,以好的作風融入農(nóng)村,為群眾做貢獻,為集團爭光!”
望著眼前與廣東區(qū)別極大的少數(shù)民族建筑群,家家戶戶皆是一樓一底、四榀三間的木結構樓房,屋面覆蓋小青瓦,四周安裝木板壁,或者壘砌土坯墻。二樓下橫腰加建一披檐,增加檐下使用空間,形成寬敞前廊,便于小憩納涼。這些屋子都建在河溪兩岸的綠樹叢中,仍保留著古代越人的“干欄”式木樓。
新鮮,陌生又充滿著挑戰(zhàn)。
此刻的龔毅,一如出發(fā)前的雄心壯志,燃起了奮斗的激情。
但這雄心壯志沒持續(xù)多久,他就被眼前的泥濘道路給難住了。
再看一旁的水溝,田基旁皆是垃圾,煙頭滿地。
衛(wèi)生堪憂,泥濘路因為下過雨更加坑坑洼洼,還有品類繁多的昆蟲動物縈繞在水坑附近。更糟糕的是,前方的一片山林似乎剛被大火光顧過,他想起了來之前在網(wǎng)上以及組織給予的材料中看到的蘭陽村情況,心里泛起了忐忑,這里的狀況,比資料上寫的還要糟糕。
他看著新買的行李箱,正想咬咬牙把它扛在肩上,就聽見一串突兀的“卟卟卟”的摩托車聲。
“等一下!您是龔書記吧?”
只見來人五十多歲的樣子,滿口鄉(xiāng)音。胸前歪歪斜斜別著的黨徽似乎在說明他的身份。
“對,您是劉主任?”
“嗯,我來接你的。抱歉,剛才孩子有點事耽誤了,上車吧,過了這段就到村委會了。”村主任劉威說。
龔毅細心的留意到他臉上有些尷尬的笑容,為了成熟穩(wěn)重一些,他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
龔毅把行李箱擱在他和劉威之間,乘著快要黑梭梭的天色,車子一路顛顛簸簸,撞進了這個陌生的蘭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