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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文官集團

139【免征行商坐賈】

我們是文官集團 鶯影瑩盈 1184 2023-04-08 14:00:44

  “手???”葛成愣了一下。

  “對,去年你們起義時,別于腰間的那個東西?!蔽哼M忠道,“聽說上面記的是十二家稅官的人名及住址,誰提供給你們的?”

  葛成聽明白他問的,神情謹慎中帶了一絲凝重:“沒有誰提供,就是大家一起總結出來的。魏太監(jiān)問來何意?”

  魏進忠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挺好奇。那十二人名單里,是不是有一丁姓人家?還是蘇州的世宦之家,也被你們一把火燒了家宅?”

  葛成緊緊盯著他,嘴卻閉得如蚌殼。魏進忠見之,笑了笑,一派輕松的樣子:“別誤會,其實早聽過你葛成的大名,義聲震吳下,俺也挺佩服你?!?p>  “起事之前,我們就發(fā)過誓言,絕不染一錢尺帛,而且只破起釁之家,不及無辜一人。”

  “那你可認得一個叫張獻翼的?”

  “誰?”葛成又愣住,仿佛這名字聽起來十分陌生。

  “吳中名士,素以癲狂示人。這個人,在你到官府自首時,他為你東奔西走,在你入獄時,他為你請命,還寫文章生祭你,又為你編了《蕉扇記》四處傳唱……以為你認識,原來你都沒聽過他的名字?”

  葛成皺起了眉頭:“我確實不認得,魏太監(jiān)為何此時提起這人?”

  魏進忠嘴角一勾,緩緩說道:“因為這人死了,被殺死在家中?!?p>  葛成不禁大吃一驚:“怎么……多久的事?被誰殺死?”

  “半年前。至于被誰?打行里的赤棍吧?!?p>  葛成垂下頭,半晌,才重新抬頭,面有難過之色:“魏太監(jiān),他的死跟那個丁家有關嗎?”

  魏進忠聳聳肩:“或許吧,聽說他編的那出《蕉扇記》除了歌頌你的事跡外,還諷刺了丁家,所以才為他忌恨?!?p>  葛成漸漸紅了眼眶,臉上難過之情愈重,許久,才緩緩張口:“那份手摺,是保生社一個稱為‘干兒’的人提供。至于丁家,是后來添上的,因為當時有確鑿證據(jù)證明,湯華等人就是丁家向孫隆的參隨黃建節(jié)推薦的,并且還支付了一大筆銀子,讓其作稅官?!?p>  “保生社?”魏進忠頭一次聽說,不由感了興趣,“這保生社是蘇州城里的打行?”

  “并非打行,說來倒像一個‘包打聽’,包攬衙門的詞訟,其徒黨各色人等都有,自然也有打行里的打手?!?p>  “你說的‘干兒’又是誰?”

  “干兒并非指一人,我僅知其一,名為鄒日升?!?p>  談話間,葛成神情寥落,杯中酒竟喝了一杯又一杯,遂漸醉態(tài)。魏進忠也是一杯接一杯,不過他酒量好,正在興頭上。趁著酒興,又有些技癢難耐,就想唱兩句。

  “首陽巔,常山嶠,篤生來正氣昭昭。俺只是冷清清堅守者冰霜操,要砥柱狂瀾倒……”

  才唱了一句,忽見葛成騰地抬起頭,兩眼直勾勾,望著魏進忠。

  魏進忠思忖一陣,對他道:“葛成,你醉了……”

  葛成卻嘿嘿一陣傻笑:“啥?你不算話?”

  魏進忠已準備起身,聽他醉話,不由哼了一聲:“俺走了,等有空再來看你……”

  “別再來了,本就不該來……”

  魏進忠沒理會,起身開了門,走出了牢房。獄卒拿了鎖來,伴著嘩啦啦的鐵鏈聲,牢房又重新上了鎖。隨之而來的,還有魏進忠那并不好聽的嗓子,唱道——“見參差樓兒和殿兒,直恁的巍巍峨峨的造??炊嗌匍T兒柵兒,真?zhèn)€是重重疊疊的哦……”

  在牢房走廊里回響……

  ~2~

  回到織染局的魏進忠,立馬叫來賈艾。

  “你去打聽一下,保生社是怎么回事?還有一個叫鄒日升的?!?p>  “是,標下明白,”賈艾應道。不過沒有立時離去,而是又說起另一事,“億賽已到廣寧,侯國安正自前往開原。”

  “嗯,”魏進忠應了一聲。

  “另外,目前咱們身在蘇州,恐人手不夠,所以標下已從京城調了三百緹騎趕往蘇州來?!?p>  魏進忠突然想起什么,問賈艾:“蘇州知府是不是可自行調動兵馬?”

  “是,蘇州衛(wèi)兩千戶所就駐扎在城中的飲馬橋西,還有一個游擊府,在傅郎中巷。”賈艾回道,“蘇州知府可隨時調動,去年民變時,孫司禮曾要求時任太守朱燮元調兵鎮(zhèn)壓,結果就被拒絕?!?p>  “哼,”魏進忠冷哼道,“這太守和巡撫兩人,看好戲呢,連戲票都不買……”

  “那……咱們要怎么辦?”賈艾問道。

  “你先去打聽打聽,就俺方才說的那個保生社,”魏進忠道,“其余不急。然后你讓劉時敏來一趟,俺有事吩咐他。”

  賈艾退下,很快叫來劉時敏。

  劉時敏手握一封信,進來與魏進忠道:“師弟,徐上海又來信了,這次是一個新故事,你可要聽?”

  魏進忠一聽,笑道:“好啊,俺好久沒聽故事了,現(xiàn)在正好,你這就與俺講講?!闭f罷,便讓人搬來椅子,然后坐在院中,準備聽劉時敏念信。

  劉時敏展開信,先快速瀏覽一遍,而后笑著說:“呵呵,這篇故事有意思,講的鹽鐵論之未通篇。所謂未通于計,就是不懂策略與計劃。這篇,主要是講稅收?!?p>  “御史說——‘古者,制田百步為畝,民井田而耕,什而籍一。義先公而后己,民臣之職也。’古時候實行井田制,百姓耕井田,井字中間那一塊就作為田賦上繳國家。剩下才是自己的,也就是十稅一。而且繳稅天經地義,所以是臣民之職。后來呢,‘先帝哀憐百姓之苦,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步為一畝,率三十而稅一’——現(xiàn)在成了三十稅一,稅收可比古時輕多了,但百姓依然吃不飽,穿不暖,這顯然就不是稅收的問題,而是‘惰民不務田作,饑寒及己,固其理也’——百姓自己懶惰,不去耕種,所以吃不飽,穿不暖,那就是活該……”

  “呵呵,”魏進忠一笑,“這幫子御史簡直就是……那話怎么說的?你為何不吃肉?”

  “何不食肉糜,”劉時敏接過話道。

  “對,就是這句。天下賦稅,怎么可能只有田賦一項?即便古時候的皇帝,也不是傻子啊?!?p>  “正是,”劉時敏也笑著道,“所以才有接下來賢良文學的反駁——‘什一而籍,民之力也。豐耗美惡,與民共之。民勤,己不獨衍;民衍,己不獨勤’。這句是引用了《孟子》中的典故,其總結了三種稅收模式:貢法、助法、徹法。貢法可理解為定額征收的稅,助法,脫胎于井田制,井字中間那塊為公田,上面的收成就是稅收。徹法,大意是指非固定的浮動征稅。所以孟子認為——‘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貢’,因為年景不同,豐欠也不同,豐年多收稅無可厚非,但災年再按定額收,就很過分了?!?p>  “但是到了漢武帝元狩年,貢法基本代替了徹法,這就是賢良文學首先指出的,不合理稅收制度。然后接下來才繼續(xù)——‘加之以口賦更繇之役,率一人之作,中分其功’。雖然三十稅一看上去是很低的稅,但其他的稅收一點不少,口賦即人丁,更繇即徭役?!稘h書》中記漢武帝時的人丁不是一般的高,民產子三歲則出口錢,徭役的話要是自己不想去,就出錢讓別人代替自己去,一個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所以徭役也是很重的?!?p>  “朝廷又收取定額稅,所有雜七雜八的稅價起來,就是‘中分其功’,基本二稅一了。那么正確的稅收又該如何?也就是‘畜民者先厚其業(yè)而后求其贍’,百姓是稅源,是朝廷稅收的基礎,只有先讓百姓富起來,才可要求其繳納賦稅。也是《論語》中說的,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乎?”

  “賢良文學認為,苛捐雜稅是本末倒置,也是百姓貧窮的根源。而對于這樣的說法,桑弘羊明顯不同意,說戰(zhàn)國時甲兵不休,官府照樣十稅一,現(xiàn)在很久不打仗了,‘然則民不齊出于南畝,以口率被墾田而不足,空倉廩而賑貧乏,侵益日甚,是以愈惰而仰利縣官也’——朝廷常用官糧救濟窮人,所以才會越來越懶……”

  “當然賢良文學認為這番話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之所以多年不戰(zhàn)爭而生產還未恢復,根本原因就是直接稅——‘往者,軍陣數(shù)起,用度不足,以訾征賦,常取給見民’。以訾征賦,《史記》中講,‘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相當于直接稅是西漢法律規(guī)定之外的稅收,收多少,怎么收,根本無法可依。好比將田畝、房屋、奴婢、車、糧食全部折算成資產征收。那么直接征稅的后果又是什么?一是繳稅大都是普通百姓,而真正有背景的豪強要么抗稅,要么不繳,官府也根本不敢惹。到頭來呢,再加上徭役,最先破產的就是底層的百姓,然后中產跟著破產——所謂‘細民不堪,流亡遠去;中家為之絕出,后亡者為先亡者服事;錄民數(shù)創(chuàng)于惡吏,故相仿效,去尤甚而就少愈者多’……”

  “不直接稅,那就間接稅,”聽到這里的魏進忠,突然插了一句。

  劉時敏一愣,還未咂莫出這句話的味道,魏進忠又接著說道:“時敏,你寫一篇揭貼,大意就是:免去孫隆去年定下的五關之稅,而且永不再征。寫好之后,在五門及玄妙觀前,都張貼一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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