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寬恕舊黨
當(dāng)隕石在牽引船的拖拽下抵達(dá)襄平的岸邊，此時距離已不足二里，當(dāng)即靠在岸邊，早有數(shù)千力士一齊用繩索拖拽，將隕石拖上岸來。地上早已鋪好滾木，順著滾木的滾動中，隕石立在襄平城下。
望著那“燕代漢興，昌盛永隆”八字，百官皆是吃驚不已，圍觀的百姓里里外外，消息不脛而走。
幾乎整個襄平，都傳遍了這一件事。
當(dāng)公孫衍以及宗室從監(jiān)獄中放出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瞧見了隕石的模樣，聳立在襄平城下，呆愣了好半響：“這……這，真的假的??？”
旁邊的族弟公孫晗急忙捂住了他的嘴，氣道：“不許胡說，新王繼位，如日中天，你豈能說這樣的話？”
駐軍首陽山期間，公孫衍這個監(jiān)軍被處以喝酒誤事下獄，公孫晗作為糧曹，被扣上貪污軍餉的罪名，兩人鋃鐺入獄的關(guān)了一個月放了出來，算得上有驚無險。
公孫衍被關(guān)了一個月，人都餓瘦了好幾斤，被捂住嘴憋得滿臉通紅，把他給推了開來，沒好氣道：“你快把老子捂斷氣了，不說就不說?！?p> 公孫晗狼狽地?fù)狭藫项^，壓低聲音：“刻字是不是真的很難說，天降隕石千真萬確。聽說隕石墮落在太子河旁，幾萬軍士都是親眼瞧見的?！?p> 公孫衍一愣，隨即道：“凈胡說八道，太子河離這里有多遠(yuǎn)知道么？這大石頭是如何一整個兒弄到這兒來的？”
公孫晗一時語塞，難以應(yīng)答：“這個，耗費民力還是有辦法的?！?p> 兩人兀自爭辯不休，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公孫衍滿臉怒氣地轉(zhuǎn)過頭來，來者正是賈范，只見他眉開眼笑地說，“參軍、糧曹，二位多日不見呀。”
公孫衍一愣，隨即道：“賈老，您被關(guān)了這么久，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呀。”
賈范捋須一笑，搖頭道：“老夫沒有被下獄，而是跟著輔佐新王。”
公孫衍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我為你求情，最后反倒是我坐了一個月的牢，丟了官職就不說了，現(xiàn)在按照情況來看，自己算舊王黨，這下更不受新燕王的待見了。他苦笑道：“賈老，我?guī)缀鯙榱四阋蝗饲笄?，?dǎo)致失官無爵?！?p> 賈范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燕王勵精圖治，乃人中龍鳳，老夫已決心好好輔佐于他，這才改變了心意。另外，監(jiān)軍大人，你現(xiàn)在官爵尚在身上，又何必?fù)?dān)心沒了？”
公孫衍一愣：“我不是被免職了么？”
賈范哈哈大笑，說道：“燕王另有安排，命老夫在此恭候，你們自然可以加官進(jìn)爵，隨老夫一起面見燕王吧?！?p> 公孫衍、公孫晗兩人對視一眼，均覺不可思議，舊王黨被下獄關(guān)禁閉，原以為等待的是清洗和屠殺，不成想燕王繼位竟網(wǎng)開一面放他們出來，還加官進(jìn)爵？
搞了半天，坐牢一個月，出來還升職了？
公孫衍臉色慘白，雙腿有些發(fā)顫，低聲道：“賈老，咱們十幾年的交情，你告訴我——這不會是鴻門宴吧？”
賈范不悅道：“若是鴻門宴，干脆大牢里就辦了，何必多此一舉？”
公孫衍一愣：“燕王……真的要給我們加官進(jìn)爵？”
“那是當(dāng)然?！?p> 賈范失笑道：“燕王胸懷寬廣，不會計較這些小事，連老燕王也沒有被害，而是在深宮中養(yǎng)老，頤養(yǎng)天年，又何況你們？”
公孫衍這才臉色平靜下來，長吁一口氣：“那我放心把肚子里了，燕王有此胸懷，真乃遼東之福。若非你這番話，我已準(zhǔn)備告老還鄉(xiāng)，從此不問仕途?！?p> 他可是深知黨派之爭，都是互相踐踏你死我活的，失勢的一派會被連根拔起，換上新王黨的心腹跟大臣，直到朝中的殘余勢力肅清為止，別說自己下獄，不連累親人連坐，也就謝天謝地了。
賈范給公孫衍氣得笑了出來，可也明白他心中的憂慮，笑道：“方今用人之際，你二人年富力強(qiáng)，正是為國效力的時候，如若選擇告老還鄉(xiāng)，老夫第一個參你們一本。”
公孫衍拱手道：“賈老過譽(yù)了。”
賈范擺手道：“大燕新君圣明賢德，別說你們貴為王室宗親，就連我一個外姓老臣，當(dāng)初出言不遜的頂撞了新君，燕王都沒有把我這出言不遜的老匹夫斬了。有我這等‘前車之鑒’，你還怕什么呢？”
公孫衍素知賈范是忠直之臣，上書諫言從不拐彎抹角，肯定是嚴(yán)重地頂撞了新王，若是換了公孫淵，恐怕早已拖出去斬首了。
看來自己這親侄兒繼承王位，倒是個賢明之主，他松了一口氣：“沒有賈老給在下壯膽，真的是再沒膽量進(jìn)宮面見新王?！?p> 賈范聽罷有些好笑，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君擇臣，臣亦擇君，做大臣的縱然有心輔佐，也得君王賢明納諫。他也深知換做是老燕王，自己是必死無疑的。
三人一齊進(jìn)了襄平，到得王宮中，偌大的殿內(nèi)，公孫修正在批閱奏折。
奏折堆出小山高，公孫修每天是批也批不完，大小事務(wù)報上來的決策、疑難層出不窮，在這種低效率的時代處理政務(wù)又慢又遲鈍，要不是已經(jīng)搶奪了王位，他真的有種要放棄的沖動。
上早朝的時間是早上凌晨五點到七點，也就是四點鐘就要起床洗漱用膳，聽著整個遼東各地傳來的民生、戰(zhàn)事等情況，還要聽大臣說的儒家之禮儀，公孫淵當(dāng)燕王后設(shè)立文武百官近兩千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怎么繁瑣怎么來。
這可把公孫修給弄苦了，煩躁不已，心想這能堅持幾十年不當(dāng)昏君的皇帝，都是些什么神仙啊。
公孫修趴在一堆公文后面，把筆一扔，大大咧咧地躺下，沒好氣道：“累死了，不批了?！?p> 賈范在宮外跟公孫衍、公孫晗兩人朝內(nèi)跪拜，朗聲道：“王上，微臣有事稟告?！?p> “進(jìn)來。”
公孫修翻身坐起，已看見賈范帶著他的二位叔父進(jìn)入大殿，不禁喜笑顏開：“賈老、二位叔父，你們可終于來了。”
公孫衍先前犯下大罪，心中兢懼，只是訕訕一笑：“王上萬安?！?p> 賈范拾起地上的毛筆，臉上露出笑容，已知燕王批閱奏折批到脾氣都上來了，笑道：“王上，有道之君可不能胡亂發(fā)脾氣。”
“孤是自己氣自己，沒向旁人發(fā)泄?！?p> 公孫修知道賈老又要嘮叨了，笑道：“為帝為臣，皆是不易。詩中有言：‘將軍鐵甲夜渡關(guān)，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猶在眠，算來名利不如閑’。孤現(xiàn)在一人要處理沉重的政務(wù)，難免左支右絀，還需要諸公的輔佐?！?p> 眾人大感新奇，此詩讀來竟有厭惡俗世、向往清心寡欲的出塵感想。
當(dāng)然，公孫衍認(rèn)為王上也就是應(yīng)景有感而發(fā)的念幾句，真有這脫俗境界的人，就不會搞篡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