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嵐舒連忙迎過去,扶起差點(diǎn)跌倒的顧長康。
“顧長康,你怎么來了?”
顧長康見到郁姑娘,慌張的心情終于安撫下來,一臉驚喜,
“嵐舒,可算找到你了!”
“你神色慌張,出了什么事?”
“衛(wèi)玠死了,鐘姑娘傷心欲絕,與裴家反目。圣上面前不好翻臉,但她已經(jīng)幾次大鬧衡梧書院!”
郁姑娘也頗為意外,
“什么?那衡梧書院不是亂了?”
“是啊,名士們有的與裴家交好,有的與裴家疏遠(yuǎn),總之,愈發(fā)各自為政,很多不來了,弟子們在衡梧書院的學(xué)習(xí)也松散起來?!?p> “所以,你想我回衡梧書院?”
顧長康原本一貫平淡溫和的性子,此時(shí)也流露擔(dān)憂之情,
“弟子們大多聽你的,你回去,至少書院剛興起的學(xué)術(shù)風(fēng)氣不會(huì)消失。”
“也罷,離開建鄴太久了。這樣吧,聽說這兩日建鄴有人來飛雪城,咱們先靜觀其變,等這件事過了再回去?!?p> “行!”
二人剛要離開,后面一陣馬群嘶啼之聲,回頭一望,六匹高俊的紅鬃馬驅(qū)著四輪車,一眾戎裝侍衛(wèi)緊隨,車內(nèi)坐著一男一女,男子高冠束發(fā),童顏鶴發(fā),滄桑略有褶皺之顏,卻英俊不減。旁邊一女子,一襲淺綠色緞衣,垂髻斜插鳳釵,珠花晶瑩剔透,一見便是上佳的璞玉。這女子婉約婀娜,掩口輕笑若西施,男子攬起腰身,一臉憐愛。車上高掛旗幟,上書“石”。
“是石家的人?!”二人對視一眼。
郁嵐舒眼珠一轉(zhuǎn),拉起顧長康迎上去,石家的車隊(duì)停下腳步。
“什么人?”
“這不是石伯伯嗎?沒想到在飛雪城巧遇,嵐舒有禮了?!?p> 石崇站起身來,更是一臉驚色,
“公主?王將軍死后,你便消失無蹤,圣上差點(diǎn)以為你出了事。怎么在飛雪城出現(xiàn)?”
“嵐舒被飛雪城的人救了,便逗留于此。我大晉朝門閥弟子死于飛雪城,我也想一探究竟。想來,石伯伯來此也是這個(gè)原因?”
“我石家的侄兒死在飛雪城,當(dāng)然不能讓他枉死?!?p> “白軒公子也在徹查此事,若石伯伯是來找他興師問罪,只怕是要失望了?!?p> 石崇已至知天命的年紀(jì),人也精明得很,郁嵐舒這番直率之言,倒讓他一眼看出她與飛雪城交情匪淺,于是他撫了撫面頰的白須,慈顏一笑,
“公主多慮了。此番前來,是我約了鐘家的人,在幻花坊賞樂,順便了解一下當(dāng)時(shí)的情景。幻花坊的舞樂名動(dòng)我大晉王朝,石某若問罪,還不得有多少名士怪責(zé)于我?”
他身側(cè)女子輕咳幾聲,他連忙附身,替她拍打肩頭,關(guān)切之情被郁嵐舒看在眼里。
“誰說要怪責(zé)石伯伯!”一個(gè)輕柔卻又爽朗的女子聲音傳來,隨著馬蹄連橫,鐘婷竟策馬揚(yáng)鞭,停于其前。
“幻花坊接連死了幾名朝堂子弟,他們雖非重臣,卻是國之后繼,此事斷不能輕易罷了!”
“鐘姑娘!你怎么來了?!”顧長康萬沒想到,此時(shí)的鐘婷英姿煥發(fā),頗有颯爽的巾幗之相,與大鬧衡梧書院的她,大相徑庭。
“我父與石家相約幻花坊,我就跟來了!”
“鐘姑娘,這些不開心的事先別提了。今日是來幻花坊賞樂談心的。你父親呢?”
“就在后面!這飛雪城我來過一次,還算熟悉,石伯伯,咱們走吧!”
石崇點(diǎn)頭,向郁嵐舒躬身一拜,臥坐于馬車,與鐘家的人馬,一起揚(yáng)長而去。
“嵐舒,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聚到飛雪城了?”
顧長康喃喃自語,郁姑娘也蹙眉擔(dān)憂,
“只怕…飛雪城再也不得清靜了…”
…
幻花坊。
自窗外便傳來一陣鼓樂之聲,樂坊內(nèi)數(shù)十名舞姬翩翩起身,緞綾長展,姿態(tài)芬芳嬌艷,傾國傾城。
莞寧在隊(duì)首領(lǐng)舞,漫卷的粉色長綾指揮著聲簫節(jié)奏,一綾飛至琵琶樂師,琵琶聲起,再舞至編鼓之時(shí),鼓樂聲如灑玉盤,眾女隨樂翩玦,若萬種鮮花在林中徜徉,又如鳳凰于飛,百禽歡吟于碧海藍(lán)天。
石崇臥坐在客席,一手?jǐn)堉G衣女子的腰身,一手端起酒杯暢飲,香釀入口,他眼角瞥向坐在一旁的鐘氏。
那男子比石崇年輕十歲有余,一臉書生之相,儼然繼承了潁川士族鐘家的書禮之氣,他便是鐘琰的弟弟學(xué)士鐘鳴杰。
“鐘學(xué)士,怎樣,這幻花坊的舞樂還入得了法眼吧?”
鐘鳴杰頷首低眉,禮貌地向石崇一拜,
“這舞樂的氣度,也只有在我大晉王宮的宴會(huì)才能得見。我姐姐今日命我前來,與石大人相會(huì),可不單單只是為了賞樂?…”
“哎?美酒佳人,若不盡情享樂一番,豈不是有失我大晉名士的風(fēng)流倜儻?”
“這可不行。石伯伯,我表哥和你石家子弟慘死在飛雪城,鐘家的人可沒有這份心境!”
“鐘學(xué)士,你來此賞樂,便把這心放下來,我們早晚要議此事。來,我為你選幾名國色天香!”
他拊掌停了舞樂,站起身走進(jìn)舞姬之中,親手牽出幾名嬌俏美女,拉至鐘鳴杰的身側(cè)。
“好好服侍鐘大人,若有閃失,唯你們是問!”
幾位姑娘坐在鐘大人身側(cè),鐘大人忙起身,連聲推卻,書生儀表此時(shí)仍不失禮態(tài),鐘婷亦一臉不悅,把那幾個(gè)姑娘推下座位。
石崇半虛雙眸,掩過厲寒之色,聲音卻依舊沉穩(wěn),他端坐在座位上,抬起酒盞,
“鐘大人可是不滿意我為你挑選的幾個(gè)姑娘?”
“非也。鐘某平素勤于書畫禮儀,不擅此道,還望…”
“你們幾個(gè)姑娘服侍不周,令鐘大人如此不滿,不是折了老夫的面子?”
他抬起酒盞,將其中的酒水灑在一眾姑娘面前,水也濺到了鐘鳴杰的衣襟上。
此時(shí),樂聲已停,眾舞姬見此情景,面面相覷,莞寧上前一步,嫣然一笑,
“若二位大人對幾位姑娘不滿,莞寧倒可推薦一人?!?p> “哦?”
莞寧笑著將旁邊半遮面的琵琶樂師帶至二人面前,盈盈一拜,
“這姑娘叫翾風(fēng),善樂能舞,石公子和王公子當(dāng)初都甚是喜愛…”
但見那女子將面紗拂下,一張臉孔嬌若桃花,雖不若莞寧一舞傾城的美艷,但也是一名出塵脫俗的美人。
這女子也是柔聲一笑,
“春華誰不美,卒傷秋落時(shí)…這玉性雖溫潤,聲音卻前輕后重,也算是玉之上品,想必是公子南遷時(shí)帶過來的?!?p> 她俯身自鐘鳴杰腳下,撿起一塊玉墜,交到他手中。
鐘學(xué)士面露驚色,對她的才學(xué)與隱約的嬌羞之態(tài),竟掀起一陣波瀾心動(dòng)。
他緩緩接過,那姑娘竟然順勢而起,倚至他懷中,纖素之手拂起其衣袖引至榻上,溫香軟玉,他神志亦已不定,隨著那女子遞過的酒盞,一飲而盡。
“石大人,鐘大人有我服侍,您且消消氣?!?p> 她又輕斟一盞,遞至石崇面前。
“幻花坊還有這樣的佳人,難怪那幾個(gè)小子常到這里來!”
石崇接過酒盞,眼神瞥了一眼那女子纖素之手,忽然凝神片刻,閃過一道光,他將酒遞到身旁綠衣女子身前,
“老夫不勝酒力,綠珠,你替我飲一杯?”
綠衣女子與他對視一眼,仿佛心有靈犀,她微笑著抬手接過,將手中一綠色珠花跌落其中,杯盞中氤氳一團(tuán)黑霧…
石崇面色一沉,剛要說話,那叫翾風(fēng)的女子已迅疾將長綾舞出,鐘鳴杰已被緊緊纏住。
此時(shí),莞寧領(lǐng)起眾舞姬,騰空而飛,抽出劍指向石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