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跨年。
池茉下臺回到休息室才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周羨。
回撥過去,電話那端的人聲音淡淡的,“我在昨天的位置,你收拾好了就出來?!?p> 她怕周羨等得著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卸了演出的妝發(fā)后,只簡單涂了玫瑰摩卡色的口紅,扎了個低馬尾便跑去赴約。
黃葶見她不似一貫穩(wěn)重,慌慌張張的,明顯帶了些少女心事,也沒有多問,只讓她注意腳下安全,畢竟后臺人多物雜,她擔(dān)心她跑起來不管不顧傷了腳。
池茉下樓到VIP停車位上,一眼看見周羨的車。
她走到副駕駛,輕輕敲了兩下車窗,然后山了車。
“周老師?!彼y掩興奮,“剛才看了我的演出,評價一下?”
周羨啟動幻影,側(cè)身看了一眼池茉,沒有回答。
她今天穿一件淺駝色戧駁領(lǐng)西裝羊毛大衣,黑色包腿微喇長褲,棕色切爾西靴,腰間系一根細黑色腰帶,有種很出挑的高級感。
池茉不急,就這么安靜地等著他的評價。
然而她的手機卻一刻也未消停過,每隔幾秒就有一條新消息,都是來祝賀她今晚的演出成功的。
周羨不喜歡私人空間被打擾,伸手一抽,將她的手機倒扣在中間的儲物格上。
池茉意識到周羨在不高興,“對不起啦,都是發(fā)消息來恭喜我今天演出成功的朋友?!?p> 周羨不置可否,視線看向前方繼續(xù)開車。
“你還沒有說呢,今天晚上我的舞蹈如何?”
“你收到那么多好評的消息,已經(jīng)把好聽的話說盡了,我不喜歡湊熱鬧?!?p> “那不一樣啊?!背剀砸荒槆烂C,“你的評價對我很重要?!?p> 周羨目光一瞥,小姑娘正看著她。車內(nèi)光線幽暗,在路燈光暈的切割下,像是黑夜中的寶珀,純凈而明亮。
他勾起唇角,自然地伸出右手,落在她頭頂輕輕揉了幾下。
她已經(jīng)在無聲中漸漸蛻變,不再是那只溫室里的聽話小蝴蝶。
然而這超出了他的預(yù)期。
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跳的很好,以后不要再跳了?!?p> 池茉第一反應(yīng)是他在開玩笑,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在等他的解釋。
然而周羨沒有再說話。
“你是說真的嗎?以后不要再跳了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一瞥,小姑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似乎被嚇了一跳。
周羨此刻內(nèi)心矛盾極了。
他的初衷近乎于將她“圈禁”,然而她卻一直在努力適應(yīng)各種環(huán)境,破土發(fā)芽,恣意向上生長。
他霎時神色一凜,從心底冒出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憐憫。
片刻,他才解釋說:“你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合適的的地方。而不是那種烏煙瘴氣的圈子?!?p> 周羨明顯看到池茉緊張的狀態(tài)松弛下來。
她抿唇,“周老師,你以后不要嚇唬我,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p> 他知道這是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話,卻不由得意味深長地?zé)o聲輕嘆。
他最可怕的樣子,她還沒有見過。
距離十二點跨年只剩下不到十分鐘。他們的車往繁華商業(yè)圈的對岸開去,一路暢通無阻。
“我們這是去哪兒?”池茉問。
周羨輕揚眉,“你不是說想看零點的煙花?”
池茉一掃先前的惶恐,忙跳著坐直,眼睛亮亮的,“你看了我的朋友圈嗎?”
一向微信里似有若無的周羨,竟然去看了她最近的朋友圈。
最近一條,她發(fā)了一張在南芭樓頂拍的夕陽照片,配圖說【南城的跨年煙花秀會不會比今天的晚霞更美?】
那幾天的排練實在太辛苦,又加上施小純的兩面做派,搞得池茉身心俱疲,她才發(fā)了這條朋友圈。
周羨沒有回應(yīng),只半命令的口氣說,“乖乖坐好?!?p> 南城煙花秀的地點設(shè)在最繁華的商業(yè)寫字樓旁邊的護城河周圍。那里有南城地標性建筑,繁華盛景,早已人滿為患,池茉興奮之后歸于冷靜,還是拒絕,“可是去那里看煙花的人太多了,會不方便,我們還是不要去了?!?p> 周羨這樣的頂流人物,如果被發(fā)現(xiàn)和她一起看煙花,怕是要上一個星期的熱搜吧。
“去另一個地方看?!?p> “嗯?”池茉提起精神,周羨卻不說位置,車往前開視野愈發(fā)開闊起來。
這里地勢高,處于山水之間,一河之隔的對岸就是高樓林立的繁華商圈。
車繼續(xù)往前開,周羨找到一個視野極佳的空地,又掉了個頭,讓車身正對著對面,停下車。
池茉點開手機看時間, 11點57分,不早不晚。
“我們下車看,會更清楚一點吧?!闭f著便拉來車門,下了車。
周羨也跟著下來。
寒風(fēng)凜凜吹過臉頰,池茉把臉往衣領(lǐng)里縮了縮,卻依然興奮,“這里好冷呀?!?p> 周羨站在她的旁邊,兩只手超兜,不為所動,”冷就回車里?!?p> “我不要,隔著車窗看煙花不過癮?!彼f著輕輕朝兩只手心哈氣,又轉(zhuǎn)頭看著周羨,“周老師,你冷不冷?我?guī)湍闩慌?。?p> 說著,她兩手探進周羨的大衣口袋里,準確地握住了周羨的手。
從指尖到手掌都是冰涼的。
右手尤其。
“你的手怎么這么涼?”池茉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冷了,可是觸碰到他的手才覺察到不對勁。
周羨這次沒有拒絕,任憑她握著,面色平靜,習(xí)以為常的語氣,“一直如此,習(xí)慣了?!?p> 池茉知道手對于鋼琴家的意義,她有些不知所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小而微涼的手深深握住周羨已經(jīng)失溫的一雙手。
“我們還是回車里吧,車里暖喝一些?!?p> 周羨搖搖頭,“不差這幾分鐘?!?p> 他看到池茉擔(dān)心地樣子,竟然有一絲欣慰。
池茉想到什么,手伸回自己的大衣口袋,掏出一顆紅色心形包裝的巧克力,“我一般覺得冷的時候吃一顆巧克力會好很多?!彼f著將彩色包裝打開,遞到周羨唇邊。
周羨伸手擋了一下,淡淡笑了笑,“我不喜歡吃,你吃吧?!?p> 他該怎么說,他的寒冷并非來自身體層面。
是他根本無法抗衡的,兇猛的,無時無刻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