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羅裕泛起嘀咕。因為這倆捕快,他還認識。
正是前天押解汪萌的兩人。羅裕對他們印象還不錯,因為追捕汪萌的賞金,由兩位轉達,沒有貪墨和刁難。
兩捕快,一個叫姜湯,一個叫孟霍。
兩人迎面朝羅裕走來。
“小兄弟!可等著你了!”
羅裕不明所以,“兩位有何貴干?”
兩捕快相視而笑,“小兄弟,前天是你將汪萌捉拿歸案的,沒錯吧?”
其實是女魔頭……但不能老實交待。
羅裕點點頭,“是我?!?p> “你可知,汪萌一個盜賊,如何值得百兩賞金?”
羅裕之所以第一眼看見汪萌就把他送進衙門,正是在進城的時候,瞥了眼城門旁布告欄上的懸賞令。
但當時只是匆匆一掃,其它沒來得及細看。
羅裕搖搖頭,“不知?!?p> 兩個捕快了然地點點頭,但是卻沒就這個問題向他解釋,而是面容嚴肅,從兜里拿出一張黑色巴掌大小的腰牌。
遞給羅裕。
腰牌上刻著一個古樸的字,“妖?”
鎮(zhèn)妖司?羅裕愕然。
鎮(zhèn)妖司和衙門不在一個機關吧。
“看見這個腰牌,想必小兄弟懂得分寸?!苯獪珨[擺手,讓羅裕將腰牌收下。
“汪萌所犯之事甚大,上面也派了人來督察辦案。小兄弟,拿著這腰牌,申時執(zhí)此令來衙門。放心,估計只是向你詢問些本案有關的細節(jié),不會為難你?!?p> 羅裕將鎮(zhèn)妖司的腰牌握在手里,木制的腰牌卻有玉石的手感。
鎮(zhèn)妖司,是獨立于軍隊和朝廷的第三極,傳說由四百年前的某位女帝建立。
如今的鎮(zhèn)妖司,很久都沒出現(xiàn)在百姓視野中。一是妖魔鬼怪三百年前曾為禍一方,但在乾德年間,此類就已然銷聲匿跡。
二是,鎮(zhèn)妖司獨立于軍權政權,由皇帝直轄,從來沒有公開過入仕條件。即便是有心人想要打探鎮(zhèn)妖司的情況,也無從下手。
現(xiàn)在的許多百姓,只知道有鎮(zhèn)妖司這個東西,有關鎮(zhèn)妖司的一切卻都未嘗得見。在很多人看來,鎮(zhèn)妖司還不比皇帝的御膳房出名。
兩位捕快離去。臨別再三囑咐,要羅裕申時到衙門。
想了半天,羅裕也不打算再去靈泉寺,還是給女魔頭說一下。
走進院子,先將制鞋的工具放進自己房間,然后來到女魔頭房前。
沒敲門,低著頭輕聲呼喚,“仙子?”
呼喚幾聲,心底沒有回應。
猶豫再三,羅裕敲了敲門。
吱呀地一聲,門輕而易舉被敲開。
一陣奇異的幽香傳來,但看屋內,十分整潔,桌椅不染纖塵,空無一人。
床褥都板板正正地鋪在床上,沒有分毫褶皺,像是從沒有人睡過。
人不在?
這時,心里突然響起聲音,“何事?”
寒芒在背,羅裕轉過身,看見女魔頭的身影站在天井下。
不動聲色關上房門。
“仙子,我正找你?!?p> “靈泉寺去了嗎?”女魔頭的眼神十分淡然。
“還沒,我想趁休沐日香客多的時候去,人多眼雜,更好下手?!?p> “還沒”兩字才出口,一股蠻橫的氣息如同烈日似的,刺入羅裕眼底。頓時,感覺渾身被火烤了一遍,渾身冒出滾滾汗珠。
幸好,他解釋得及時,感覺肌肉都要烤焦了。
“還有呢?”
女魔頭坐在天井下的石凳上,紅裙拂過石凳邊攀緣的爬山虎。
心底的聲音無悲無喜。
感受到對方身體里埋藏的巨大熱源,羅裕低著頭,“仙子,鎮(zhèn)妖司因為前天那個男人找上了我?!?p> 走過去,把腰牌遞給女魔頭。
因為低著頭,目光自然就錄入了一對小巧的紅鞋。
女魔頭一招手,腰牌憑空浮起。與此同時,羅裕心底閃過一道靈光。
“觀摩到一雙非同凡響的繡鞋,鞋的主人心情不錯。對鞋道有了新的感悟。”
“法力+1”
【練氣:2/10】
心底微動,能不能將法力反饋延遲?
靈光罕見地改變了。
“法力+1(待領)”
松了口氣,羅裕將視線從女魔頭的鞋上移開,不敢再看。
如果當著女魔頭的面晉升,恐怕會被察覺。到時候,他百口莫辯。
女魔頭盯著腰牌,面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神情。
好像是,有點懷念。
揮揮手,一道紅色的煞氣從手中打進腰牌里。羅裕驚訝地看到,腰牌的“妖”字突然閃了一下。
啪嗒,腰牌跌落在手心,十分的燙手。
這?羅裕皺著眉,心底的古怪沒有表露出來。
女魔頭的聲音如同清泉,“去吧。”
羅裕匆匆看了眼女魔頭的臉。見她又重歸平淡的同時,又似乎增添了點莫明的思索。
不敢多看,低著頭,道聲是,朝著衙門走去。
一路上,手在袖口捏著鎮(zhèn)妖司腰牌,他都在思考。
不消半個時辰,到達衙門。
出示了腰牌,門口的捕快面色恭敬地將他請進府內。
一路上,穿過石板間雜草叢生的門庭,走過太湖石雕刻的影壁,一眼看見在公堂上,高掛的“明鏡高懸”朱字黑底牌匾。
但捕快沒就此停下,而是帶著他從公堂下鉆進一道布簾,進入衙門后院。
此刻,在后院廂房中,早有三人坐在榻上,面色嚴肅地交談。
除去京南道知府劉安。另外兩位,一個是白面書生,二十多歲,身材修長,腰別一只玉簫。
還有一個,抱著漆黑長劍,身著一身瀟灑的黑裙,梳著一只高馬尾,發(fā)絲垂到腰間。明眸皓齒,但面容冷峻。
“沒想到,那汪萌竟是從嶺南府一路流竄到鷺府。如果不是京北道遭遇了極端天災,恐怕早就將他抓獲?!?p> 劉安嘆道。
“沒那么簡單?!卑酌鏁髁朔餍淇冢盗舜瞪厦骘h著的茶葉,“三年前,那汪萌闖進嶺南府,盜走嶺南府布防輿圖,彼時,他還不過是后天七層的武者?!?p> 喝完一口茶水,書生皺了皺眉,砸吧了一下嘴唇,從袖口拿出一包香氣撲鼻的胭脂,手指刮了一點攪進茶水里。
再喝一口,滿意地點點頭,補充道:
“可是,現(xiàn)在汪萌已是先天?!?p> 后天七層到先天,中間有整整三個小境界。而后天十層到先天,又是一道無比困難的難關。
“先天?。俊?p> 劉安皺緊眉頭,十分不解,“這三年來,汪萌被四處追捕,不過一喪家之犬。他怎會有時機突破此等難關?”
“后天入先天,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道天塹。沒有十年靜氣,難覓良機?!?p> 書生瞧了眼旁邊閉眼呆坐著的黑裙少女,手指在桌上磕了一下。
“咳咳!”
“??!”少女一個激靈,靈動的雙目突然睜開爆發(fā)出精芒,大喊一聲:“看我斬妖除魔!”
手中寶劍已出竅半寸,被書生眼疾手快按住。
“醒醒!別做夢了!”
書生尷尬地朝劉安拱手笑道:“舍妹李黎果一心向道,讓劉知府見笑了?!?p> 劉安剛才還在不時打量黑裙女孩,但見她睜眼的瞬間,立馬就將劍光刺入了他的眼底。手里的寶劍蓄勢待發(fā),似乎隨時準備架在自己脖子上。
頓時,什么欲望都煙消云散,只留得滿背冷汗,已經(jīng)干涸的嘴唇。
“令妹,”劉安目瞪口呆,半天憋出一句,“實在是女中豪杰?!?p> “哼哼。”
李黎果瓊鼻吭出兩聲。
“妹妹,收斂一點,”書生頭疼不已。
話歸正題,劉安琢磨道,“那汪萌既然已是先天。朝廷增加懸賞,也屬正常?!?p> 一開始,汪萌的通緝令只承諾獎賞抓捕者十貫錢。然后這三年,這十貫水漲船高,變成了十兩,五十兩,一百兩。
一百兩!
這筆巨款,都相當于他劉安萬分之一的家產(chǎn)了!
“不,即使那汪萌是先天,也不足以出動閣下?!眲惨苫蟮乜粗鴷?p> “重要的不是先天境界,”書生說道,“無論先天境在凡俗中有多么難得,也不過是一株長了刺的丈草。問題是,從后天七層到先天境,他沒有突破?!?p> “沒有突破?”
劉安不解。
書生又看了眼黑裙少女李黎果,見她又開始神游天外,不由睜著一雙恨鐵不成鋼的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
“原先在嶺南府追擊汪萌的捕快,曾和他交手數(shù)次?!睍貞洠巴裘茸允甲越K,都沒有動用過真氣,卻和高他一兩個境界的捕快們打得有來有回。而一路鏖戰(zhàn)下來,每次接觸過汪萌的人都說,察覺到他的實力越來越強?!?p> “但是,真氣依舊沒釋放過?!?p> “一個武者,怎會放棄使用真氣?”
書生輕笑。
劉安推測,“是不是因為,那汪萌是個體修?只顧著打熬筋骨,沒有修煉內功?”
“蠢蠢蠢,”李黎果突然乜了他一眼,“因為他壓根就不是人。不修煉內功,你煉個雞毛撣子?!?p> 劉安:“……”
書生打了個哈哈,“舍妹多有冒犯,望知府見諒?!痹捯粢晦D,卻是點頭道,“確實如舍妹所言,那汪萌,無論是不是所謂的體修,或者是所謂的天才。他是妖的可能,已昭然若揭!”
“妖!”劉安睜大眼,紅潤的老臉第一次不再風輕云淡,驚詫道,“大乾自乾德年來三百余歲,從未聽過有妖怪犯境!這妖萌,意欲何為,流竄到京南道,莫不是要加害本官?”
“莫怕,知府大人,”李黎果紅唇嘖了一聲,“咱不在這兒嘛,有我在,沒有妖怪敢侵犯朝廷狗……呃,命官!”
明眸輕轉,露出白玉似的牙齒,笑道,“再著說,這汪萌已經(jīng)被殺破了膽。無論他是不是妖,四肢盡斷,他也難再起什么風浪?!?p> 書生無奈地看著揚起下巴眉飛色舞的李黎果,搖了搖頭。
“妖怪哪有這么簡單,”他想說。
但是,他還是面對知府,目光深沉,聲音穩(wěn)重,“這就是我們在此的目的。想來,那位將汪萌打成重傷的公子,已在路上了。”
薔薇不是月季
每天十點更新……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