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漆黑的大地,馬蹄聲與兵甲聲在南運衛(wèi)所前響起。數(shù)百披堅執(zhí)銳的兵卒,似洪荒猛獸,又如黑壓壓的城墻,朝著南運衛(wèi)所圍來。
未幾,至衛(wèi)所大門還剩下五十步,賈蓉勒馬停下,他身后兵卒也在嘩啦一聲中,停止了步伐。
南運衛(wèi)所門口,兩個做門子的衛(wèi)所兵,齊齊咽了口口水。其中一個膽子大些,打著個燈籠,小步跑了上來,看了眼賈蓉的打扮,恭敬問道:“敢問將軍是何人?深夜來我衛(wèi)所有何要事?”
賈蓉看了眼衛(wèi)所兵,笑道:“本將軍賈蓉,來尋你們千戶苗奇。你快去喚他出來,有一樁子大好事在等著他呢。”
那門子看不清賈蓉的臉面,但只看著賈蓉身后黑壓壓的兵卒就有些心慌,他搞不清楚,這是來尋麻煩的,還是說當(dāng)真有好事。
那門子思索片刻,突想起了前些日子運河上官船失火的事,難不成……
他可是吃了苗千戶的銀錢的,只是如今,這苦主尋上門來,他應(yīng)該如何說話才好……
舔了舔嘴唇,那門子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諂媚道:“嘿嘿,好叫賈老爺知道,我家千戶,十日前便病倒了,請了好些個郎中,都治不好,聽說人差點沒熬過去?,F(xiàn)在人不在衛(wèi)所里,在家里養(yǎng)病呢?!?p> 賈蓉聽了呵呵笑了兩聲,道:“真真是巧了,也罷,既然苗千戶重病,那你便將衛(wèi)所里的三個把總喚出來吧?!?p> 那門子聽了這話,不禁又是一陣錯牙花子,衛(wèi)所里三個把總,倒是有一個在,可那人也不能見人啊。
正當(dāng)他想著該如何搪塞,賈蓉又開口了,“本將軍既然今日來此,那么必然有我的道理,你好好思量如何回話,免得當(dāng)了枉死的鬼?!?p> 賈蓉這話說完,那門子就打了個激靈,明白了,這是來尋仇的。心里頓時害怕起來,似一下就被抽了筋骨,軟了,跪下,道:“求將軍饒命,求將軍饒命?!?p> “小人說,小人說。所里三個把總,李把總和張把總?cè)ズ认簿迫チ?,蔣把總那日傳回來運河官船失火消息后,便被千總打了,現(xiàn)正壓在牢里?!?p> 賈蓉哼了一聲,道:“喝誰的喜酒?”
那門子支支吾吾了會,最后才道:“喝千戶的喜酒,千戶大人新納了門小妾?!?p> 賈蓉聽完,樂了,對左右道:“這苗奇難不成想沖沖喜,啊,哈哈。既如此,那我們也去給他送上點紅,讓他好好喜一場?!?p> “牛往道,我分你兩百人,將這衛(wèi)所封了,不得我令,敢出衛(wèi)所門者,皆殺。”
“剩下的,和我去給苗奇送禮。”
賈蓉吩咐完了牛往道,便撥馬回身,朝著衛(wèi)所邊上一座小縣城去了。
……
南運縣城和南運衛(wèi)所同名,說不得誰沾了誰的名頭,自明朝起,便是這么叫的。
在縣城中心,有一座三進的大宅院,院子紅綠兩色的大門口,左右各坐著一尊大石獅子,在大門之上掛著個苗府的鎏金牌匾。
苗府之內(nèi),燈火通明,一幫子人推杯換盞,吃酒吃的熱火朝天。苗奇在其中,被人眾星捧月般的圍著,酒盞里的酒,就沒有停下過。
苗奇吃的醉洶洶,臉紅的似燒的正旺的碳,他見旁人還要來勸酒,便道:“哈哈,感謝諸位來賞臉。只是,我實不能吃了,待會還有正事要做。”
眾人聽了,皆滿臉壞笑,正在這賓主皆歡的時候,有門子撲爬跟頭的闖了進來,急聲道:“老爺不好了,官兵圍了咋們府?!?p> 苗奇聞言,大怒道:“哪個不長眼睛的畜生,竟敢圍我府邸?!闭f完,便扯過桌旁的一條凳子,要朝府門外沖過去。
那門子見了大驚失色,想來阻攔,卻被苗奇一板凳撂倒。同苗奇吃酒的那些人,也都怒氣沖沖,跟著苗奇闖了出來。
“球囊……”苗奇一腳踹開大門,剛要出聲喝罵,就見到黑壓壓的兵卒如山一般立在門前,又見賈蓉一身黑鎧騎在馬上,身后趙順舉著個繡雙頭虎的賈字大旗,一激靈,頓時,酒就醒了個大半。
苗奇剛只是吃多了酒腦袋不清醒,人還不至于完全傻。他只見這架勢,便知今日自己怕是要遭,一聲球囊的剛說出一半便停住了嘴,眼珠子滴溜溜急轉(zhuǎn)這,只三五個呼吸,他便想到一條生路。
只見苗奇將扯來的長條凳子往地上一放,整個人衣裳一脫,便趴在凳子上了。
“南運衛(wèi)千戶苗奇向壽鄉(xiāng)伯請罪!”
苗奇這動作一氣呵成,讓賈蓉都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待到苗奇趴了,他身后一起沖出來的那些個“義氣兄弟”也都跪倒在地,賈蓉這才不輕不重的哼了聲,道:“苗千戶不是病了嗎?”
苗奇聽了賈蓉的話,也不反駁,只腦袋咣咣的磕著,道:“壽鄉(xiāng)伯饒命,壽鄉(xiāng)伯饒命?!?p> 苗奇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等求饒完后,接著道:“前些日子運河之事下官雖知曉,卻不敢輕動,那高家提前給我辦了招呼,還望壽鄉(xiāng)伯體諒?!?p> “待戰(zhàn)事畢,下官便派人去收斂了尸骨,七十九具官兵的尸首下官都一一尋到了,選了最上等的棺木,挑了極好的風(fēng)水地,好好安葬了。”
“那高家子弟和賊匪的尸首,下官也讓人剁碎了喂了河里的泥鰍……”
“此事乃高家所為,下官府中還有與高家的來往書信,下官可以檢舉揭發(fā)高家,只求……”
聽著苗奇的喋喋不休,賈蓉心道:“這人放的下身段,倒是個人才,只是可惜,他賈蓉不是曹操,什么人都要!今日他就是來殺人的?!?p> “說完了嗎?”賈蓉不輕不重一句問話便打斷了苗奇的辯解。那苗奇試探的抬起了頭,就見一黑洞洞的銃口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他。
苗奇瞳孔放大,驚道:“壽鄉(xiāng)……”
“嘭。”
一聲統(tǒng)響,苗奇分腦袋被開了半個,紅的、白的撒了一地,整個人一個咕嚕就倒在了地上。
賈蓉將手統(tǒng)收起,手一揮,道:“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