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在來國子監(jiān)時,便聽說過這位齊書山的鼎鼎大名。三甲進(jìn)士出身,在翰林院觀政七載后,被外放做了一地知縣。為人只圖清名,做了三年知縣,他是兩袖清風(fēng),治下百姓也是兩袖清風(fēng),朝廷甚至年年得賑濟(jì)。后因治理無能被問罪,此人穿著舊衣草鞋在刑部大堂高呼,請查我罪。
當(dāng)朝天子聽聞此事都被氣笑了,命錦衣衛(wèi)嚴(yán)查。這一查,齊書山還真無罪,最大的罪名,就是個治理無能。乾明帝也無奈,最后收了他的官,打發(fā)他來了國子監(jiān)讀書。
在國子監(jiān)中,齊書山不知道訓(xùn)斥了多少勛貴子弟、商人子弟。說來,現(xiàn)在勛貴子弟們不愿意來國子監(jiān),齊書山起碼有四成的功勞。
賈蓉看見此人,腦門上就出了冷汗,他是愿意讀書聽講的,但絕對不愿意被人罵個狗血淋頭。于是乎,拿起書,低著頭,就準(zhǔn)備趁著齊書山?jīng)]注意到他,溜出門去。
賈蓉剛一轉(zhuǎn)身,就聽到一聲冷哼。
“哼!美人梳洗時,滿頭間珠翠。豈知兩片云,戴卻數(shù)鄉(xiāng)稅?!?p> 聽見冷哼聲還有后面鄭遨的這首詩,賈蓉就知道,今日是跑不脫了,于是低下身子,作了個拾撿東西的樣子,然后重新坐定,抬起頭,對著齊書山笑了下。
賈蓉心想,我如此恭敬向?qū)W,你該不會還要噴我吧。
看到賈蓉不僅不走,還重新坐下,還對自己挑釁的笑,齊勤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起了一腦門子的火,于是森然一笑,開口道:“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無德無行而取厚利,必有奇禍。如此想來,昨日你父親磕破頭顱,必是無德之人。你父重傷在床,你卻不貼身伺候,必是不孝之人?!?p> 這一席話說完,講堂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賈蓉身上。
齊書山這番話真真是狠到了極點。大乾立國,便定下了仁義忠孝為四大德。賈珍無德尚且不談,今日若是賈蓉不能給出好的解釋,真讓不孝的名頭落在頭上,別說是做官了,他以后,怕是做人都不成了。
賈蓉不知齊勤是因何等心思說出的這番話,初次見面,素不相識,竟說出如此狠毒之語。于是,也不故作恭敬,攤開手臂,給所有人展示了自己身上華美的錦袍,開口道:“諸位,我有德否?”
說完,不等其他人開口,左手便在桌上狠狠一拍,啪的一聲站起身來,右手指著齊勤罵道:“匹夫,安敢辱我?!?p> 齊勤被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剛要說話,賈蓉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開口道:“我賈蓉,雖只粗讀過四書五經(jīng),可也知道禮之一字,也知道《陳太丘與友期行》的典故,齊勤匹夫,對子罵父,你無禮耶?!?p> “不僅如此,你還不仁不忠不孝!父母質(zhì)愛子,為之計深遠(yuǎn)。我父為我能讀書明禮,親自操勞奔波,只不過突遭厄運(yùn),受了傷,竟遭你如此侮辱。我常聞,物傷其類。就是一不讀書的人,見到旁人受傷,也會心生憐憫。今,你齊勤以我父受傷而諷刺,可見不仁也。”
賈蓉這一番話說完,整個講堂內(nèi)鴉雀無聲,眾學(xué)生都低著頭,只齊勤和賈蓉對立著。
“你……你……”齊勤被說的臉都綠了,他所為之仰仗的,便是一身清名,那里肯粘上著不仁之名,于是說道:“你父飲酒呷妓,喝的醉洶洶去宗人府,結(jié)果磕破了頭,神京誰人不知,還在這狡辯?!?p> 賈蓉一聽齊勤這話,便知道他已經(jīng)方寸大亂了,不然不會說出如此不智之語,于是奚笑道:“好個先生,還在諷刺,還在不仁?!?p> “既然你不清醒,那我便再說說你的不忠不孝。”
“不知先生月俸幾何?。俊?p> “哼。吾月俸五兩?!饼R勤見賈蓉提到了他的俸祿,頓時神氣起來。在清廉這方面,他敢認(rèn)第一,整個大乾沒人敢認(rèn)第二。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若是這小子一會出言不遜,定要辯他個無地自容。
“哦,月俸五兩。那不知先生為何還要穿草鞋呢。據(jù)我了解,神京成衣鋪子里,上好的錦靴也不過四錢銀子,先生一月俸祿,足可以買上十二雙?!辟Z蓉輕聲說道。
“哼,我之衣,夏冬換洗共四套,已穿十二年。我之草鞋,草取自護(hù)城河畔,我親手編制。如此這般,不用百姓一厘一毫。如你等國賊,怎會懂我的心思?!饼R勤鄙視地看了賈蓉一眼,驕傲地說道。
“哈哈哈!”賈蓉聽完齊勤的話,發(fā)出一陣狂笑,開口道:“蠢貨!蠢賊!迂腐!”
“你既如此,那我便問,你所得月俸五兩可是取之于民脂民膏。陛下之于臣子,如同慈父之于兒郎。為你發(fā)放俸祿,一是讓你供養(yǎng)己身,二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尚δ悴蛔灾!?p> “我想,先生恐不知一雙錦靴如何得來吧。我告訴你,一雙錦靴,初在太湖、四川,太湖、四川蠶桑業(yè)興盛,蠶戶養(yǎng)蠶取絲。而后,是浙江,浙江紡織業(yè)發(fā)達(dá),蠶絲于此處被紡織成錦。不僅如此,其中還有需棉戶種棉織布,獵戶打獵獲取皮毛、織造精心縫制。一雙錦靴,需要大乾南北為之付出。”
“你之俸祿,也來自于這些蠶戶、棉戶、獵戶、織造。一雙錦靴價四錢,你購之,則蠶戶得八十文,棉戶得八十文,獵戶得八十文,織造得八十文。陛下發(fā)你俸祿五兩,你埋在家里不用,則國庫少五兩,天下少五兩,獨獨你齊勤多了五兩,現(xiàn)在誰是國賊?!?p> “你既清白,那便連這五兩也不要拿?!?p> 賈蓉一席話說完,齊勤臉色煞白,雙目呆滯。賈蓉見狀,再加了一把勁。
“看你整日里穿舊戴窮,你在給誰看,你在丟陛下的面子,丟大乾的面子,你這是大不忠大不孝。你自詡清流,不過一圖名之輩。你這不忠不孝之輩,與那些貪官污吏又何區(qū)別。還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講堂上,誤人子弟。”
賈蓉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陌上孤燈
兄弟們,我來站短了,這本書要簽約了,挺興奮的。不過編輯也指出我前文寫的不好的地方,我需要修改,這肯定會對閱讀造成影響,所以我先在這里給大家道個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