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從窗口透了進來,灰塵被照得纖毫畢現(xiàn)。尋著陽光的方向,卻是一個高臺。臺下一片黑黢黢的人頭,卻是鴉雀無聲。而高臺上,站著一個男人。
“花落派眾弟子聽令!”臺上站著的男人衣著華麗,約莫三十歲左右,面相威武,可臉色慘白,像是剛從墳?zāi)怪信莱鰜硪粯?,看著不免有些滲人。
“恭聽掌教師兄圣旨!”臺下的眾人紛紛下跪,不敢直視臺上站著的男人。
“我眾人苦練武功,光大本派,掐指一算,距離師父仙逝已經(jīng)八年有余。是時候該報仇雪恨了。經(jīng)過我的調(diào)查,敵人是華南一霸,極影宗。極影宗在八年前勾結(jié)本派反賊陸超,悄悄擄走了小師弟吳宣,至今仍然下落不明?!?p> 底下傳來絲絲倒吸冷氣的聲音,但沒有任何人出聲,臺下一片寂靜。
“吾等的性命多半是師父所救來,我們雖然不是對手,但也要誓死一搏,以報師父的養(yǎng)育之恩!男子漢大丈夫,血海深仇,豈能不報!我們不僅要報仇雪恨,還要奪回小師弟,保留師父最后的血脈!”臺上的男人越說越慷慨激昂,漸漸的,底下不再寂靜無聲,傳來幾聲叫好聲。
“好!”“英雄好漢,本該如此!”“殺了極影宗那兩個老賊!”臺下的眾人激動不已,吶喊出聲。聲潮越滾越大,在諾大的禮堂中回蕩,滾成一片沸騰的海洋。臺上那男人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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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禮堂的正下方,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在那黑洞的底端,有一個地牢。地牢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透射進來。一片死寂中,傳出兩個聲音。
“你說,鄭策文那狗賊怎么一個月沒來了?”那聲音略顯稚嫩,屬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問我干嘛?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鄭策文那賊廝鳥,要是我真是他,我一頭撞死得啦!”那聲音粗聲大氣的說道,語氣中不免有些不耐煩。那聲音接著說:“你說啊,我們已經(jīng)八年沒吃肉了,成天吃這饅頭,都瘦的皮包骨頭了,還沒出去。不過我瞧也快了。桃花刀法我已經(jīng)練到第十八式了,就是第十九式一直摸不到門。你最近練功,又是如何?”
“馬馬虎虎吧,桃花劍經(jīng)還有三式?!?p> “你說甚么!?”那聲音中透露著驚訝,“九百六十八式,你小子全練下來了?”
“不是說了還有三式了么......話說,你就不想著出去?”
“廢話!說什么鳥話,要是我能出去,我還至于困在這里?”
“我瞧也未必不能,鄭策文接觸不到本派上乘功法,雖然比我們練功時間長,卻也未必打得過咱們。只是這門鎖......要是能打開這鎖,就好辦了......哎?!開了?!”
這聲音正是吳宣。吳宣與陸超陷在牢獄中,已經(jīng)整整八年了。一個月前,鄭策文火急火燎的趕來,二話不說,丟下一袋子饅頭和水就走。罕見的,即沒有拷問秘籍的所在之處,也沒有加以打罵。陸超自然是不在乎,可吳宣卻是暗暗上了心。果不其然,之后的一個月里,鄭策文再也沒有來過。
吳宣隨手在鎖上一扭,鎖咔擦一聲輕響,隨聲而裂,掉在地上,發(fā)出鐺的一聲?!八棠痰?,你小子這么厲害?”陸超和吳宣都驚呆了。伸手一推,那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們走吧?!眳切那牡恼f,隨即便步伐輕盈的走了出去。陸超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自言自語的嘟囔了幾句,也跟了上去。
鐵門四周是一個極大的空洞,仍然是一片漆黑。只是吳宣和陸超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很快就摸索到了臺階。拾級而上,陸超心中滿滿都是對鄭文策的憤恨,而吳宣卻悄悄上了心思。這門鎖為什么如此脆弱?鄭策文是一個精明的人,不可能無意中用了損壞的門鎖。若是如此,其中必有陰謀。吳宣這么想著,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殊不知,并不是鄭策文故意如此,而是花落派武功注重力的剛?cè)岵?,吳宣所學(xué)又是花落派最上乘的武功,而悟性又是極高,雖然還遠遠比不上吳隱,但已經(jīng)超越了八年前的鄭策文。
就這樣走著,沒多久,吳宣的頭便頂?shù)搅艘粔K地磚。輕輕敲了兩下,從聲音判斷,是空心的。輕輕推開地磚,只見得一片刺眼的陽光照了過來。吳宣和陸超已經(jīng)八年沒有見光,此時卻是覺得面前一片雪白,看不清任何東西。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走了上去。
好高?。∵@是吳宣的第一想法。仰視而下,卻發(fā)現(xiàn)這是從前的大堂,而這個高臺,卻是最新修建的,青灰色的新地磚不落一絲灰塵。向下望去,卻是足足有三四丈那么高。大堂中空落落的,沒有一個人?!按藭r應(yīng)該是午休時間,我看我們......”吳宣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怒吼卻在背后響起:“鄭策文你這個狗東西!爬出來,和你爹碰一碰!”吳宣急忙回頭捂住陸超的嘴,可那聲中氣十足的吼聲卻在大堂中回響。吳宣絕望了,本想著悄悄溜走,卻是無望?,F(xiàn)在唯一的路,就是和鄭策文殊死一搏,可是吳宣學(xué)的是劍,陸超學(xué)的是刀,兩人手中連個兵器都沒有......正這樣想著,卻發(fā)現(xiàn)居然沒有任何人過來,大堂中還是空蕩蕩的沒個人影。吳宣的心中更是疑惑,回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見陸超的人影。四周一看,卻發(fā)現(xiàn)陸超已經(jīng)從臺上跳了下去。砰的一聲,落地不穩(wěn),摔了個四腳朝天。
“痛痛痛......你小子傻站著干嘛?真想等著鄭策文跑來收拾你啊?”陸超揉著屁股抱怨著,腳上卻不含糊,飛快的跑出了大堂。
吳宣翻了個白眼,從邊上的臺階上慢慢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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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整個莊子里沒有一個人。
吳宣細細的搜遍了每一個角落,連涼亭的長凳底下都餿了一遍,卻沒有一個人影。師兄們下山去采購物資?去找仇家復(fù)仇?還是......師兄們都被鄭策文殺了?正當這時,吳宣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吳宣一個激靈,滑開三步,左掌擺個架式,卻發(fā)現(xiàn)來者卻是陸超。只見陸超悠哉悠哉的抱著根烤牛腿,正吃的津津有味。吳宣冷汗直流,喊道:“你要嚇死我啊?”陸超嚼著牛肉,口齒不清的說著:“這不是來給你送吃的來了嘛,來一口?”吳宣心中無語,可聞著烤牛腿的香,肚子中卻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腸胃開始蠕動。是啊,八年沒吃肉了。深吸一口氣,撲了上去。
“哎你小子干嘛,別搶?。 ?p> 吃飽喝足,吳宣和陸超坐在地上,規(guī)劃下一步的計劃。二人之前只是想著逃出去,但絲毫沒考慮逃去哪里。
“我說,我們走吧。”陸超看著晴朗的天空,又想起了那天吳隱對他說的話?!皫煾概R終前囑咐我?guī)汶x開這個地方?!?p> “可是,去哪里?”吳宣心中仍然迷茫。他從小在莊子里長大,從來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對外界卻是一無所知。
陸超一個筋斗翻了起來,把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道:“先去砸了鄭策文這廝的屋子,再做理會。要不是這莊子是師父留下來的,老子就一把火燒咯?!眳切胂胍彩牵舱玖似饋恚骸拔覀?nèi)フ艺矣袥]有地圖之類的,再撿兩把趁手的刀劍,拿上些衣物和刀劍?!倍俗咦哒?wù)?,很快到了鄭策文的屋前,那張紫紅色的木門格外顯眼。
推門進去,一股煙塵從門縫里竄了出來,嗆的陸超直打噴嚏:“他奶奶的,這廝果真走了有些時日......他娘的,這廝過得這么滋潤?”只見得屋內(nèi)的一切陳設(shè)都極為華麗,地上鋪著暗紅的毛毯,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現(xiàn)出溫潤的光;那張桌子卻是紫檀木打造而成,連窗簾上的流蘇都是用金絲編織而成......陸超一進門,便扯下那張窗簾,口中喃喃自語的罵道:“老虎不在家,猴子還真把自己當皇帝啦!”說著,便一拳砸向那張桌子。“等等,這是什么東西?”只見那張紫檀木桌子上,放著一張暗黃的紙張,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線條繪出一個個大小不等的圖形,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陸超不識字,便老老實實的將這張紙遞給吳宣。吳宣接過那張紙,掃視了一眼,讀道:“中國地圖,地圖出版社第三次印刷,2020版......這是張地圖??墒鞘裁唇?020年版?現(xiàn)在是新紀308年,2020......難道這還能是未來的東西嗎?”吳宣心中只是覺得古怪,但這紙看上去又是十分古樸。只見那張紙在“廣東”和“上?!眱傻厣嫌兄鴥蓚€圈劃。墨色烏黑,顯然是最近才圈的。吳宣心中一凜:“我曾聽過爹爹說,我們的莊子建在滬上,滬上是松江下游的意思,也就是說......滬上就是上海?至于山東,難道就是鄭策文和師弟們的所在之處?”想到此處,吳宣心中已經(jīng)有了想法:“我們有目的地了?!?p> 當下,吳宣和陸超就去兵器庫中挑揀了一把劍,一把單刀,卻是沒有特別趁手的。陸超隨手揮舞了兩下,叫罵道:“他奶奶的,這刀好輕!”吳宣也沒有挑揀到合手的劍,心中隱隱也有些失望,可還是笑著道:“要是咱們再不去收拾干糧,我看接下來只能吃饅頭了。”陸超怪眼一瞪:“我才不吃這破饅頭!你去收拾衣物,我去收拾干糧。一刻鐘后,原地集合。”吳宣胡亂收拾幾件合適的衣物,正準備回到原地。可心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偷偷的沿著窗戶翻入了吳隱的書房。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了,過往吳隱放在窗口的一盆綠植也早已枯萎,落上了一層灰。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一切都鍍上了一層圣潔的月光。吳宣猶豫了一會,從熟悉木書架上抽出了那本全唐詩,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凈,放進了包里。
“你小子快點啊,干嘛磨磨蹭蹭的!”
“來了,來了,你催命呢?”吳宣加快了腳步,翻出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