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還是被你蠱惑了啊?!?p> 辦公室的科爾黛斯,得知了小雷婭選擇成為騎士的消息。
“她繼承的讖語是虔誠與忠心,代表著犧牲。即便不考慮她的血緣,我們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周培毅說,“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她依然能選擇成為騎士,這再好不過。”
“她真的這么容易接受嗎?”科爾黛斯問。
“聽起來,她心里一直有一個更可怕的預(yù)想,并且因為這個預(yù)想擔(dān)驚受怕。她最害怕的是,索菲亞才是親手殺死了女皇和太子的人,而且將來還會殺了她。”周培毅說,“比這個可能更好一點的,她都可以接受?!?p> “可憐的孩子,都沒辦法去恨?!?p> “如果她恨我,我還能好受一些......”周培毅搖頭,“現(xiàn)在倒是讓我感覺自己虧欠她了?!?p> “殺了她哥哥,你沒有后悔嗎?”
周培毅回答說:“我不是那場爭端的發(fā)起者,仇恨的鏈條不是因我而起。索美羅宮之變,是從卡里斯馬大帝死亡之后,這三十年被壓抑的憤怒,被忽略的訴求,積蓄已久后的爆發(fā)。那一切與我無關(guān)。”
“目光狹窄的人,會只記得你殺了誰,就把仇怨記在你頭上。”科爾黛斯說,“就像我從前不知道恨誰,便把賬都算在法列夫身上。”
“師姐你能放下嗎?你從那之后,沒有再說起過法列夫的事?!敝芘嘁銌?。
科爾黛斯搖頭:“當(dāng)然不能,但我也知道,仇恨一個法列夫沒有用。就像殺死老師的雖然是一個處刑姬,但我應(yīng)該憎惡的,是固守秩序畏懼真相與變革,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拉摩西學(xué)派興起的圣城。”
周培毅再次陷入了長考。
仇恨的根源是沖突,沖突來自對于生存資源的掠奪和對抗。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個人,只能陷入無止境的仇恨循環(huán)之中,生死輪回,不眠不休。
如果看透了這些表象,去尋找那些沖突的根源,那些叫囂,挑唆,狂熱,屠殺,否定,遺忘,才能找到仇恨的根源。
要想終結(jié)仇恨的輪回,總該是要有人付出代價。應(yīng)該是為了私利貪婪地挑起爭端的人來承受代價,背負(fù)罪責(zé),永世被人唾棄,而不是受害者與被卷攜入其中的無知者來承擔(dān)。
如今,挑起事端的雷哥蘭都和維爾京,依然沒有付出代價。幾百年上千年的時間里,教唆仇恨挑起沖突的人,總能置身事外。
周培毅當(dāng)然討厭他們,尤其討厭拉提夏的那場人類實驗,這些人從來不尊重人類的生命,那些只有一次的人生,并不值得他們在乎。
但成熟的棋手,就得學(xué)會放下自己的喜好,認(rèn)清兩灘人渣之中,哪一個是姑且可以合作的,而哪一個是必須敵對的。道德潔癖不會改變局勢,理想主義也必須建立在現(xiàn)實的基礎(chǔ)之上。
這對于傷害的無辜者公平嗎?這對那些銘記著仇恨的受害者公平嗎?
這不公平,這當(dāng)然不公平。所以,在同流合污、和光同塵,在沾染了這些人渣的臭味,不得不與他們?yōu)槲榈耐瑫r,還能恪守本心,堅持道德的底線,才是真正可貴的原則。
在無數(shù)次動搖之后,周培毅終究沒有完全放下自己的道德。
“雷婭,這個孩子會成為合格的騎士?!敝芘嘁阏f,“但如果星門需要獻(xiàn)祭,需要祭品,那我絕不會接受獻(xiàn)祭她?!?p> “這可不由你決定。星門后面有什么,星宮需要什么,誰都不知道。”科爾黛斯給他潑下冷水。
“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敝芘嘁阏f。
科爾黛斯淡淡一笑,輕聲說:“今天聽你說起什么世界意志,我還真擔(dān)心你被什么宏圖偉業(yè)遮蔽了理智。你要是沒了人性,那可就太可怕了?!?p> “我還是人,總會有人性的。我在乎的東西越多,人類的部分就越明顯?!?p> “看來你是承認(rèn)你有非人類的部分了?!笨茽桏焖谷绯VS刺,“說說看,非人的那部分是野獸還是惡魔?”
“都不是!”周培毅反對,“我以為我們在討論一個非常高深的哲學(xué)問題。就是人性啊神性之類的探討,天理啊人欲啊什么對立什么統(tǒng)一什么的?!?p> “誰愿意和你討論這種事,你不迷茫,不就夠了嗎?”科爾黛斯冷哼了一聲,拿出一份文件,“你在雷哥蘭都收服的那個神教騎士,代表自厭的那一位,托馬斯,他會在幾天后抵達(dá)斯維爾德?!?p> 文件,把周培毅拉回到不冷不熱的現(xiàn)實里。確實,仇恨的輪回因為雷婭的寬恕而終結(jié),周培毅只是過不去自己心里那一關(guān),始終還有愧疚。
但正如科爾黛斯所說,不迷茫就夠了,沒有什么大道理必須講得通。
他接過文件,看了看這份由雷哥蘭都正式發(fā)送的申請函,說:“托馬斯的能力很危險,能無差別地殺死相當(dāng)大范圍內(nèi)的普通人。這種能力來源于他的自厭,所以他必須自我處刑,用疼痛來懲罰自己,才能減少死亡的彌散?!?p> “這種人,能來斯維爾德嗎?”科爾黛斯表示懷疑。
“他不適合用場能癲癇的藥物來消除能力,所以我讓亞格先訓(xùn)練他控制自己?!敝芘嘁阏f,“和別人不一樣,我進(jìn)入了他的執(zhí)念,有可能已經(jīng)打碎了里面的東西。他隨時都能突破給自己的桎梏。”
科爾黛斯點頭:“等他和那個亞格騎士都到了,我們這里就有七位神教騎士,一位騎士王和一位神子了。有點擁擠吧?”
周培毅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可能還有一位神教騎士的代理人,雷哥蘭都的安娜公主,會代替她不能舟車勞頓的母親到這里來。十二位神教騎士,除了圣城里的阿德里安和奧爾加,只剩下兩位沒有找到了?!?p> “沒有這么多床位,他們可以擠一擠嗎?”科爾黛斯嫌棄地說。
“多收些房租吧,既然是神教騎士,是大國公主,貢獻(xiàn)一點財產(chǎn)給斯維爾德建設(shè)不也蠻好的?!敝芘嘁懵柭柤绨颍皫熃阌惺裁床少徲媱潌??預(yù)算可以大膽一點?!?p> “我可以非常大膽的,我要買的東西很多很多。”科爾黛斯挑起眉毛。
“發(fā)揮想象力,師姐,想象力!”周培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