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陽府城里的一座官宅之中,兩名精神矍鑠的老者坐在涼亭里對弈。
玄衣老者落下一枚白子,抬首往城東方向看了一眼,而后開口朝自己的老友問道:
“子羽兄,這只災(zāi)魔,就這樣任它逃了去嗎?”
“無妨,它化魔的執(zhí)念已經(jīng)被子仙擊潰,若今后無法越過子仙這關(guān),便永遠(yuǎn)成不了氣候?!?p> 朱袍老者拈起一枚黑子思索了片刻,隨后落子點(diǎn)星,在棋盤的邊角上圍殺了一路白子。
“哦,看來子羽兄對你的那位徒弟很有信心嘛?!?p> “子仙并非我之弟子?!?p> 朱袍老者搖了搖頭,“他乃天縱之資,雖然年歲不大,但學(xué)識道德較我不遜絲毫,我只不過厚顏幫他取了個表字而已,當(dāng)不得他的師表?!?p> “嗯?”
聽聞老友之言,玄衣老者一臉意外的抬起了頭。
“這楚家子竟然不是你的弟子,那你之前評價他為“塵世謫仙”其實(shí)也并非是在為他造勢嘍???”
“子仙他,當(dāng)?shù)闷疬@個稱呼?!?p> “子仙,嘖嘖......”
聽完這話,玄衣老者便一臉玩味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友,調(diào)笑道:
“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分明是自己拉不下臉,不好意思親自開口收徒,所以才千里迢迢的把我叫過來幫忙牽線搭橋!”
“咳咳、、、希言兄德高望重,文采斐然,乃是我大慶讀書之人的楷模?!?p> “呵呵,難得見到你秦子羽說出這么違心的話,再多夸夸,我愛聽!”
“......”
“我珍藏有一幅張安然的百字字帖,字體清幽雅致,文氣明舒悠揚(yáng),乃是當(dāng)世少有的文道之寶?!?p> “原來張安然的百字字貼竟是被你藏起來了?!?p> 聽聞書圣字帖,玄衣老者當(dāng)即便有些心動,不過他在心底稍微權(quán)衡了一下之后,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書圣字帖固然寶貴,但若讓我拉下這張老臉來幫你收徒,除非再加上一方玄墨玉云硯,否則...”
“成交!”
玄衣老者話音未落,便聽見老友十分果斷的開口答應(yīng)了自己的條件。
“你這也......”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老友已然舉起手掌,伸到了自己身前。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無奈之下,玄衣老者只得抬手與老友擊掌為誓,認(rèn)同了這一樁交易。
早知道那楚家子在老友心中這么重要,他剛才就該多要一些好東西的,就比如那一支他已經(jīng)眼饞了幾十年的“千山云墨毫”。
只可惜,悔之晚矣。
待見到老友臉上那幾乎快要洋溢出來的笑意之后,他才沒好氣的道:
“你秦子羽堂堂文道大宗師,竟也耍這般小手段,羞是不羞?!?p> “子仙說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我這不是在尊重希言兄嘛。”
“你......”
云盤山破舊佛寺的大殿之中,沐青婠裝模作樣的幫楚夫人按捏了一番腿腳之后,便抬頭朝楚母問到:“夫人,現(xiàn)在覺得好些了么?”
“多謝姑娘,我已經(jīng)無礙了?!?p> 楚母微笑著朝身前這位俊逸非凡的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便抬腳往后退了兩步,將她剛才站立的位置讓了出來,以便讓這位姑娘起身。
“夫人無礙便好。”
沐青婠一臉討好的朝楚母一笑,站起身來,十分隱晦的向楚原拋了個媚眼。
楚原見狀,只是回以一抹微笑,接著便轉(zhuǎn)頭朝楚母道:
“母親還請稍后片刻,待我將鄭伯也喚醒過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p> 楚母聞言,稍微有些猶豫的看向了一旁還跪伏著的幾個黃衣和尚。
“那、這些僧人呢?”
“回城之后我會將此間情況稟明官府,屆時自會有人來處理此事?!?p> 見楚原說到了這個地步,楚母便不再多言。
這些年她固然因?yàn)槌缧欧鸾潭@得近乎魔怔,但這卻并不意味著她傻。
她當(dāng)年好歹也是正經(jīng)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學(xué)識不敢說有多高,可見識卻是不缺的。
今次發(fā)生了這樣詭異的事情,說到底也是自己給兒子添了麻煩。
如今雖然可憐那幾位宛若入了魔障的僧人,想要施以援手,但她也不好反駁兒子做出的決定。
說到底,這些年她對家里不管不問,把支撐這個家庭的的擔(dān)子丟給了兒子,她還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只要是兒子做出的決定,她向來都不會干涉。
在確認(rèn)母親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之后,楚原又去將老管家也用“致虛極”喚醒,并扶了過來讓沐青婠幫忙治療一下腿腳。
不過這次沐青婠就顯得非常真實(shí)了,僅僅只是彎腰在老管家的腿腳上十分敷衍的拍了兩下,送了一絲藥氣過去,就算是完成治療了。
和之前幫忙治療楚母時的那副殷勤的態(tài)度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看得一旁的沐青衣眼皮直跳。
這娘們的做法,簡直是在挑戰(zhàn)她身為醫(yī)者的底線。
雖然讓她來,治療效果也不會好上半分,但你對待病人,好歹也認(rèn)真一點(diǎn)吧!
這是把醫(yī)者當(dāng)成什么了???
想到這里,沐青衣不由得轉(zhuǎn)頭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卻見她此時正攬著楚原的手臂在哪里一臉得意的邀功,活像一只尾巴搖得飛快的狗子。
哦,原來她不是醫(yī)者啊,那沒事了。
沐青衣暗自咬了咬牙。
待到鄭伯也恢復(fù)完畢之后,楚原便不再理會大殿之中跪著的僧人,領(lǐng)著一行人走出了這間佛殿。
不過,在即將出門之時,他卻借著攙扶母親的動作,悄然朝殿內(nèi)點(diǎn)出了一記劍指。
出了佛殿,一行人看著外邊一片狼藉的院子,皆面露驚色。
尤其是之前跟著楚原一起進(jìn)來的沐家姐妹,看著那條長達(dá)百米,一直延伸至院外樹林之中的巨大劍痕,久久不能言語。
原來,這就修士之間的戰(zhàn)斗么?
沐青衣回想著自己之前躲過的那兩次劫難,心中不由得慶幸萬分。
自己能平安活到這么大,看來是老天爺給面子了。
她本以為依靠自己行醫(yī)學(xué)來的一些武功技法和醫(yī)道手段,多少也能和所謂的“修士”稍微抗衡一二,但現(xiàn)在看來,還是太過于異想天開了。
至于沐青婠的關(guān)注點(diǎn),則與姐姐截然不同。
在見到院子里的巨大劍痕之后,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楚原當(dāng)初在翠云樓里喝花酒的時候念過的那些詩詞。
“朝游北海暮蒼梧,袖里蛇兒膽氣粗?!?p> “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p>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九州?!?p> 回想起楚原在酒桌上頌?zāi)钤娫~的豪情,再看著眼前這宛若天罰的劍痕。
她只覺得耳垂微微有些發(fā)熱,心跳也莫名的快上了不少。
下意識的,便并腳磨蹭了一下雙腿。
想要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