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善
幾個漢子扯下大殿里的帷幔,白番,將棺槨里搜刮來的財物打成包袱。
揪住白面太監(jiān)的耳朵,扯著他往外面去。
下頭跪著的宮女太監(jiān),見有人知道出宮的路,全爬起來抱著搜刮來的東西跟上。
為首的漢子頓住腳步,轉頭惡狠狠的盯著眾人。
“都給我散了,誰在敢跟著,爺們手里的刀劍可不長眼?!?p> 眾人嚇的瑟瑟發(fā)抖,有膽子大的,立馬跪地磕頭。
“統(tǒng)領帶上我們把,這宮里留不得了,我們這些末等宮人,不是下葬時給皇帝陪葬,就是等大皇子繼位的時候送去祭天。
我雖從小便入宮了,但還年輕不想死啊?!?p> 漢子眼珠子一瞪:“人各有命,與我何干,這么多人一起出去,被發(fā)現了都是個死?!痹捖涑槌龃蟮?,嘩啦啦直響“若還敢跟著,等不到陪葬祭天?!?p> 眾人膽寒,只得認命,眼看著六七個漢子扯著白臉太監(jiān)消失在破敗的皇城里。
回過神來,一個個面露兇相,又開始為散落的財物撕打起來。
錦波埋頭找藥,地圖上的迷霧也被一點點沖開,忽的數個光點闖入眼簾。
這次與上次碰見謝啟明不同,靠近的光點是紅色的,速度很快,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錦波伏下身子,在枯草里藏好,卻見幾個帶刀的侍衛(wèi)拖著一個白臉太監(jiān)往她們藏身的破殿那邊去了。
暗道一聲:“不好?!比艚腥税l(fā)現她們躲在宮里大約都得死。
起身抄小路回了破殿,見崽崽們還在睡,并未鬧出什么動靜,稍稍松了口氣,躲在暗處看那行人到底想干什么。
待他們走近,錦波才看出,他們并不是來破殿,只是路過這里,直徑朝宮墻那邊的缺口去了,看來是要逃離皇城,去外面謀出路的。
阿寬見錦波鬼鬼祟祟,張口便問:“有吃的嗎?”到把錦波嚇了一跳,轉身就給了他一腳。
“噓!外頭有人,不想死就閉嘴。”轉頭繼續(xù)觀察,卻發(fā)現有些不對勁,從瘸了腿的椅子上跳下來。
“你什么時候挪到這邊來的,我昨天夜里不是把你綁在那邊的嗎?!?p> 阿寬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那頭離火太遠了,冷的很。有吃的嗎?”
錦波白他一眼:“你是餓死鬼投胎嗎,張口閉口都要吃的?!?p> 從懷里拿出草藥,一根根的往瓦罐里扔,添水熬煮,她見過金寶熬藥,就是這般。
等藥熬好了,給謝啟明灌下去,他應該就能好了。
阿寬看著錦波的動作,驚的張大了嘴:“你要殺誰?”
錦波一個眼刀飛來:“這是退燒的湯藥,你不懂就別瞎說?!?p> 阿寬咽了口吐沫:“要我說,這灌湯藥誰喝下去,保管燒的他腸穿肚爛。
那個,對就是你手里那個開紅花的,那叫斷腸草,大幽三歲的孩童都認得,未開花之前是可以入藥,但開了花毒性就發(fā)出來了。
你沒見連晚上出來的蟲兒都不吃,你還敢給人吃?!?p> 錦波將那株草拿到眼前觀瞧,調出系統(tǒng)里的注釋,確實如阿寬所說,開花之后就不可入藥了。
但也沒阿寬說的那般嚇人,吃下去就腸穿肚爛了,最多腹痛幾日,惡心嘔吐罷了。
又仔細看了退燒的藥方,這才動手熬煮。
孩子們聞到草藥的清香,一個個的圍了過來,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咕嚕嚕冒泡的瓦罐。
也不開口要吃的,就那樣吸溜著口水盯著看。
錦波嘆了口氣,她到底造了什么孽,都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是擺脫不掉照顧別人的命運。
以前有些能力倒也罷了,現在自己都生死未卜,前路未知,還要費心帶著這些個拖油瓶,真是愁死個人。
從灰堆里扒出幾個土豆紅薯,給他們分著吃了。
好在這些孩子還算懂事,一路下來不哭不鬧,吃了東西或蹲或坐圍在錦波旁邊烤火。
阿寬吃了半個土豆,心情大好,搖頭晃腦的給幾個崽崽說故事。
繪聲繪色,聲情并茂,連錦波都忍不住催他快說下文。
故事說完,錦波的藥也熬好了,一邊吹藥,一邊問阿寬。
“你是讀過書的吧,故事里禮義廉恥說的倒是通透,怎么就淪落成焚城的兇手了?!?p> 阿寬干瘦的面皮漲的通紅,被錦波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縮成一團,將臉埋在膝蓋里。
錦波端著藥去喂謝啟明:“這會知道羞恥了,搶孩子吃食的時候怎么沒見你良心發(fā)現?!?p> 阿寬的頭埋的更深了,咕噥著:“我也不想的,你不知道被餓的頭暈目眩,手腳發(fā)軟,還要篩沙運石有多痛苦。
也不知道,一斗糧食,對一個快要餓死的人來說是多大的誘惑。
別說讓我去焚城了,就是祭了我的親友,那時的我怕是也不會猶豫。”
錦波聽著阿寬的嘟囔,背脊發(fā)涼,她知道那種感覺,末世的焦土上她經歷過。
她曾經不也為了一口吃的,去打劫資源豐富的據點,這會又有什么資格站在道德的高點去批判阿寬。
一言不發(fā)的喂謝啟明喝了藥,走到阿寬跟前,給他解開了繩子。
“你走吧,去拿你那一斗糧?!?p> 阿寬有些難以置信,揉搓著皮包骨的手腕,嘻嘻笑著道:“你真要放我走,不怕我引了人來將你們一個個全煮著吃了。聽說小孩子的肉最是香甜,拿火烤了骨頭都是酥的。”
錦波聽的頭皮發(fā)麻,抄起棍子便往阿寬骨瘦嶙峋的背脊上來了一下。
雖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但聽他這樣說,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姑奶奶有的是法子整治你,想吃我,你的牙齒夠硬嗎?”
阿寬得了自由并不急著走,這兩天他吃了東西,肚里有食,理智和人性也被他找回。
吃人什么的,自然是玩笑,錦波雖嘴上厲害,但畢竟只是個孩子。
他放火焚城,闖下這樣的滔天大禍,雖不是本意,但也是要贖罪的。
這群孩子流離失所,還拖著兩個病患,阿寬想要留下來照看他們,護他們周全。
他自知能力有限,但以前老師說過,不以善小而不為。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算不算小善,可阿寬已經決定了,自己的贖罪之路就從這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