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
“阿瑜,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
“她死了,你們都得殉葬!”
血紅色的夢境凌亂不堪。
外祖母的聲聲哀嚎跟男人清冷的聲音此起彼伏,各種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走馬觀花般一一閃過,畫面真實又讓人驚悚絕望。
姜瑜再次從夢中驚醒。
耳畔蟬聲依舊,入目也還是她奢華精致的臥房,墻角掐絲琺瑯花鳥圖案的香爐輕煙裊裊,午后的陽光正慵懶地透過新糊的窗紙影影綽綽地透了進(jìn)來,灑在床前繡著青花纏枝蓮的地毯上,靜謐美好。
“姑娘,太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來了。”香葉上前打起簾子,露出小巧精致的臉,香葉跟姜瑜同歲,卻比姜瑜矮了一頭,外祖母說她母親懷香葉的時候受了驚嚇,香葉是胎里不足,故而個子比同齡人要矮一些。
香葉矮是矮了點,但模樣還是很好看的。
她自幼侍奉姜瑜,外祖母待她不薄。
衣飾上也比尋常丫鬟要好很多,以至于好多人都會誤以為她是姜瑜的表妹,說她不像丫鬟。
姜瑜盯著她看了片刻,緩緩坐起來:“讓她們進(jìn)來吧!”
一陣衣袂的窸窣伴隨著各種幽香隱隱襲來,太夫人小秦氏帶著二夫人梁氏和三夫人馮氏盈盈走進(jìn)來,姜瑜起身客套而又疏離地跟三人打招呼:“祖母,二嬸娘,三嬸娘。”
小秦氏走在最前面,一進(jìn)來就率先坐在了上首,關(guān)切地姜瑜:“瑜娘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謝祖母關(guān)心!”姜瑜淡淡道,“不過偶感風(fēng)寒,無礙的?!?p> 前世她也是回府當(dāng)天就身子不適,足足臥床三日才有所好轉(zhuǎn)。
小秦氏親自給她請了大夫,日日來探望,親嘗湯藥,對她關(guān)懷備至,她便以為,小秦氏跟外祖母并無二般,對她是真的好。
畫虎畫皮難畫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又何嘗想到,她終究不是小秦氏的骨血,這個看似慈愛的祖母又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對她好!
“忠義侯府雖說隔著不算遠(yuǎn),那也得半個時辰的路程,想來瑜娘是因為水土不服才生了病,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那邊千萬仔細(xì)些。”梁氏如今在府上管事,舉止投足全然是當(dāng)家主母的氣派,她看了一眼自己新染的鳳仙花指甲,又道,“瑜娘想吃什么,盡管跟二嬸娘說,嬸娘親自監(jiān)督他們做。”
“多謝二嬸娘費心,我想讓外祖母從忠義侯府那邊撥兩個廚娘過來伺候,以后我的飯菜就在長卿苑的小廚房里做?!毙∏厥虾投咳慷加行N房,她當(dāng)然也可以。
前世她也有小廚房,只不過是小秦氏幫她物色的人選。
當(dāng)時她只覺得祖母和嬸娘們都待她的確不薄,現(xiàn)在想來,從她回府那天,她就一步一步落入了她們的圈套當(dāng)中,這輩子她定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粱氏臉上僵了僵,心里雖然不悅,嘴角卻迅速揚起一絲笑意:“你剛剛回府三天就跟忠義侯府要廚娘,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國公府虧待了姑娘呢!”
“難道二嬸娘覺得我不該自己挑選廚娘嗎?”姜瑜不冷不熱地反問。
她們想讓姜瑗代嫁裕王,現(xiàn)在絕對不敢對她怎么樣。
既然大家都在演戲,那就一起演就是。
“當(dāng)然不是……”粱氏恨得牙癢癢,說話依然帶笑,她看了一眼小秦氏,語氣溫柔,“這事還得稟報你祖母才是?!?p> 言下之意,現(xiàn)在國公府當(dāng)家做主的是太夫人。
即便姜瑜是裕王殿下的未婚妻,換廚娘這樣的事情,還是要請示太夫人的。
“這點事情就不用勞煩親家母了,回頭我從我這邊挑兩個廚藝好的廚娘過來伺候就是,咱們國公府的廚子不比他們忠義侯府的差。”小秦氏直接了當(dāng)?shù)鼐芙^,語重心長道,“祖母知道你跟你外祖母親近,可你畢竟是國公府的姑娘,不能再事事依賴你外祖母,免得她擔(dān)心你?!?p> “是啊瑜娘,反正你再過幾個月就要嫁到裕王府去了?!瘪T氏是個大嗓門,說話也是直來直去,被小秦氏訓(xùn)斥過多次,還是改不了,“到時候你再從你外祖母家要廚娘也不遲,橫豎幾個月的時間,就不用來回折騰了?!?p> 她倒不是真的要想過問姜瑜找廚娘的事。
而是純粹在小秦氏面前,跟粱氏較勁爭寵。
粱氏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平昌侯府的庶女,她都聽說了,當(dāng)年粱氏的嫁妝還不如她的四成多,也好意思在她面前擺當(dāng)家主母的架子。
馮氏是小秦氏的外甥女,娘家在宛平做銀樓生意,家境殷實,馮家是土財主,自然教養(yǎng)不出大家閨秀的女兒,小秦氏并不喜歡她的脾氣,但還是主動登門求娶過來做了自己的兒媳婦。
外祖母跟姜瑜閑聊時還說小秦氏真的很會算計,把兩個兒子的婚事安排得倒是妥帖。
二房媳婦粱氏雖說平昌侯府庶女,但平昌侯早些年有從龍之功,順慶帝一直待他不薄,賞賜不斷,家世顯赫自不必說。
三房媳婦馮氏雖無權(quán)勢,但出嫁時那一車一車的嫁妝足以讓世家貴女們羨慕不已,小秦氏肯定是知道馮家的家底,才主動上門求娶。
如今,小秦氏故伎重演,竟然盯上她的嫁妝!
“祖母,廚娘的事我自會安排,就不勞祖母和兩位嬸娘操心了?!苯ふZ氣冷淡,前世她是看走了眼,并不代表她單純可欺,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心境早就不是從前那般了。
小秦氏:“……”
這丫頭瞧著倒是柔順可人,這么不好相與?
竟然連她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可恨!
粱氏:“……”
聽說忠義侯老夫人就是綿里藏針的性子,想不到這丫頭竟也如此。
偏偏這個時候她們還得隱忍,萬一打草驚蛇,豈不是就前功盡棄了!
馮氏不動聲色地喝茶。
心里冷笑,以后府上有熱鬧看了,就這丫頭的脾氣還真不是粱氏能擺布了的。
婆媳三人各懷心思。
誰都沒有吱聲。
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