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谷陽痛徹心扉
其實，當(dāng)蘇銘正讓江楓以酒為題，寫一首關(guān)于古時邊疆戰(zhàn)爭的詩詞時，谷陽也在思考該如何創(chuàng)作；
可是當(dāng)蘇銘正要求江楓在五分鐘內(nèi)完成一首詩作時，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在他看來，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圍觀的人，也有同感。
但卻沒人出言反對；
因為江楓胸有成竹的答應(yīng)了，這勾起了大家的興趣。
所有人，都迫切想看到江楓會如何破局。
只聽江楓朗聲說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好詩！”
“酒和邊疆戰(zhàn)爭同時體現(xiàn)，契合題目！”
“這首詩，必將成為打動無數(shù)熱血男兒心靈深處最柔弱部分的千古絕唱！”
……
很多文人墨客忍不住夸贊，隨即把目光聚集在谷陽身上。
因為大家都想聽聽谷陽夫子對這首詩的點評；
谷陽見狀，也不退卻，而是用低沉的聲音，很認真很嚴肅的說道：
“作者以飽蘸激情的筆觸，
用鏗鏘激越的音調(diào)，奇麗耀眼的詞語，
定下這開篇的第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猶如突然間拉開帷幕，在人們的眼前展現(xiàn)出五光十色、琳瑯滿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這景象使人驚喜，使人興奮，為全詩的抒情創(chuàng)造了氣氛，定下了基調(diào)；
第二句“欲飲琵琶馬上催”；
是說正在大家準備暢飲之時，樂隊也奏起了琵琶，更給宴會增添了歡快的氣氛，此句著意渲染了一種歡快暢飲的場面。
詩的最末兩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p> 順著前兩句的詩意來看是寫筵席上的暢飲和勸酒；
這樣理解的話，全詩無論是在詩意還是詩境上也就自然而然地融會貫通了；
或許會有人認為這兩句“作曠達語，倍覺悲痛”。
也或者說：“故作豪飲之詞，然悲感已極”。
話雖不同，但都離不開一個“悲”字。
甚至還會有人用低沉、悲涼、感傷、反戰(zhàn)等等詞語來概括這首詩的思想感情，依據(jù)也是三四兩句，特別是末句。
“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顯然是一種夸張的說法。
我覺得最后兩句應(yīng)該是“作悲傷語讀便淺，作諧謔語讀便妙，在學(xué)人領(lǐng)悟?！?p> 之所以說“作悲傷語讀便淺”，
是因為它不是在宣揚戰(zhàn)爭的可怕，
也不是表現(xiàn)對戎馬生涯的厭惡，
更不是對生命不保的哀嘆。
回過頭去看看那歡宴的場面：
耳聽著陣陣歡快、激越的琵琶聲，將士們真是興致飛揚，你斟我酌，一陣痛飲之后，便醉意微微了。
也許有人想放杯了吧，這時座中便有人高叫：怕什么，醉就醉吧，就是醉臥沙場，也請諸位莫笑；
“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見這三、四兩句正是席間的勸酒之詞，而并不是什么悲傷之情；
它雖有幾分“諧謔”，卻也為盡情酣醉尋得了最具有環(huán)境和性格特征的“理由”。
“醉臥沙場”，表現(xiàn)出來的不僅是豪放、開朗、興奮的感情，而且還有著視死如歸的勇氣，這和豪華的筵席所顯示的熱烈氣氛是一致的。
這是一個歡樂的盛宴，那場面和意境決不是一兩個人在那兒淺斟低酌，借酒澆愁。
它那明快的語言、跳動跌宕的節(jié)奏所反映出來的情緒是奔放的，狂熱的；
它展現(xiàn)出的是一種激動和向往的藝術(shù)魅力?！?p> 谷陽滔滔不絕的精彩點評，讓在場的眾人聽得酣暢淋漓，如沐春風(fēng)。
谷陽沉吟片刻后，又說道：
“其實我認為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這首詩，
全詩抒發(fā)的是反戰(zhàn)的哀怨，所揭露的是自有戰(zhàn)爭以來生還者極少的悲慘事實，
卻出以豪邁曠達之筆，表現(xiàn)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情緒；
這就使人透過這種貌似豪放曠達的胸懷，更加看清了軍人們心靈深處的憂傷與幻滅！
作者年紀輕輕，對戰(zhàn)爭能有如此感悟，實屬難能可貴！”
江楓聽到谷陽的高度夸贊，笑而不語，卻頻頻點頭，算是回應(yīng)谷陽；
旁邊的季平、顧河沒有往前湊，反而找了個比較安靜額角落，坐下來，倆人開懷對飲；
好詩下酒，其樂無窮！
謝明川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江楓，默默在心底反復(fù)誦讀這首詩，生出無限感慨。
謝明川在心里想，不知道老領(lǐng)導(dǎo)聽到此詩，會作何感想……
與此同時。
萬雪嫣的外公姬勇猛，收到了君六福傳送給他的江楓創(chuàng)作的兩首詩。
看完《將進酒》后，萬雪嫣的外公姬勇猛感嘆道：
“少年自有少年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自信豁達坦然從容，就憑這兩句，我就要高看那小子一眼！
只是這谷陽夫子、季平、顧河、明川前輩，是何道理，一點都不押韻，破壞了整首詩的美感；
應(yīng)該寫‘谷陽子，姬勇猛，將進酒，杯莫?！藕?！哈哈哈！”
姬勇猛雖然當(dāng)了一輩子兵，但對大學(xué)問家谷陽夫子還是充滿尊敬的，所以他愿意和谷陽夫子并駕齊驅(qū)；
但至于季平、顧河之流，在他眼里，還是差了點意思；
唱歌的，能有多大出息；
這也是姬勇猛有些不喜歡萬雪嫣和江楓交往的原因之一。
因為說白了，江楓也只是一個唱歌的，有些才能的小白臉，華而不實。
但這首《將進酒》，著實讓江楓在姬勇猛心中的形象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因為在姬勇猛看來，沒有大格局，大氣魄，大胸關(guān)懷的人，是寫不出如此豪邁大氣的詩的。
當(dāng)興致勃勃的看到另一首詩時，英勇無敵的姬勇猛，這位曾經(jīng)的軍中戰(zhàn)神一般的存在，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后扯著嗓子大聲朗讀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這詩寫的太好了！
讀罷，姬勇猛頓覺熱血沸騰，洶涌澎湃，胸中升起萬丈豪情，生死置之度外……
姬勇猛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鐵馬，馳騁疆場，醉臥沙場，馬革裹尸的歲月……
恍然間，不覺幾滴老淚，滑落臉頰。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我曾經(jīng)的老伙計們，你們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本帥逢年過節(jié)，初一十五，從來沒有斷過你們的香火啊。
來，老伙計，老兄弟們，干杯！
今天讓你們看看咱們?nèi)A夏后輩給你們寫的詩，寫出了你們的豪邁，寫出了你們的視死如歸，更寫出了你們?yōu)榱巳A夏之崛起那種舍我其誰的霸氣！
姬勇猛把寫詩的紙燒掉了，眼望著一縷淡淡青煙，陷入無限沉思。
或許，江小子確實是嫣嫣這丫頭的良配……
文化宮。
江楓正一臉壞笑的看著蘇銘正：
“蘇大少，28個字，280萬，你是現(xiàn)在寫支票，還是當(dāng)場轉(zhuǎn)賬？”
“急什么啊，咱們的游戲才剛熱了個身，難道你不敢繼續(xù)玩下去了？”
蘇銘正激將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么，只要你想玩，我很樂意奉陪到底的，出題吧?！?p> 江楓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讓蘇銘正很淡疼。
出題，出什么題才能難住江楓呢？
蘇銘正陷入了沉思。
忽然，蘇銘正看了一眼谷陽，眼睛為之一亮，心道題目有了。
只聽蘇銘正咳嗽了幾下，清了清嗓子后，說道：
“江楓，谷陽夫子和他的老伴感情很深，結(jié)婚數(shù)十年，一直相濡以沫，舉案齊眉；
但十年前，他老伴因病離開了他，他悲痛欲絕；
如今十年過去了，他依然很想念他老伴；
在過幾天就是谷陽夫子妻子去世十年祭日；
江楓，請你用這個真實的故事，創(chuàng)作一首詩或者詞，要刻畫谷陽夫子對妻子的思念之情。
你要讓谷陽夫子看完你寫的詩詞后，忍不住失聲痛哭，才算你贏哦?！?p> 說完后，蘇銘正心里洋洋得意，心說這下子應(yīng)該能難住江楓了吧，年紀輕輕，甚至戀愛都沒搞明白，肯定更搞不明白一輩子夫妻之間的那種濃濃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谷陽聽了蘇銘正對自己和妻子故事的描繪后，竟然立馬陷入了思念妻子的悲傷之中，可見他對妻子的思念之深，隨即楠楠自語道：
“穎兒，十年生死相隔，我想你想的緊?。 ?p> 江楓見狀，喟然長嘆一聲，隨即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宣紙，從筆山上拿起一根毛筆，蘸滿墨水，開始書寫。
片刻功夫，江楓就書寫完畢，然后把還在喃喃自語的谷陽夫子拉過來，指著宣紙上的詩詞說道：
“谷陽夫子，請您看一下這首詞，然后適當(dāng)點評一下?！?p> 谷陽夫子只看了第一行三句詞，目光就再也沒有從宣紙上移開哪怕一秒鐘。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p> 開頭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語，感人至深。
谷陽整個人頓時都愣住了，竟然忘記了悲傷。
因為谷陽對這三句詞表達的意境，完全感同身受：
生死相隔，死者對人世是茫然無知了，而活著的人對逝者呢，不也同樣嗎？
恩愛夫妻，撒手永訣，時間倏忽，轉(zhuǎn)瞬十年。
人雖消亡，而過去美好的情景“自難忘”懷！
穎兒逝世轉(zhuǎn)瞬十年了，想當(dāng)初年方十八的穎兒嫁給了十九歲的谷陽，少年夫妻情深意重自不必說，更難得她蕙質(zhì)蘭心，明事理。
越想著她的好，就越想念她，哪怕她已經(jīng)逝去了十年。
“不思量”與“自難忘”并舉，利用這兩組看似矛盾的心態(tài)之間的張力，真實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
十年忌辰，觸動人心的日子里，他又怎能“不思量”那聰慧明理的賢內(nèi)助呢。
往事驀然來到心間，久蓄的情感潛流，忽如閘門大開，奔騰澎湃難以遏止。
這就是谷陽此時此刻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江楓繼續(xù)誦讀：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谷陽的思緒，跟著詞句的意境，幾乎融為了一體，他想到愛妻華年早逝，心中感慨萬千；
愛妻埋葬在遠隔千里的老家祖墳，讓相隔千里的他無處可以話凄涼，話說得極為沉痛。
其實即便墳?zāi)菇谏磉?，隔著生死，就能話凄涼了嗎?p> 這是抹煞了生死界線的癡語、情語，極大程度上表達了生者孤獨寂寞、凄涼無助而又急于向人訴說的情感，格外感人。
谷陽的心，再次被江楓的詞打動，一時間，谷陽真的以為江楓就是他獨自里的蛔蟲，對他的心思意念，了解的格外透徹精準。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把現(xiàn)實與夢幻混同了起來，把生離死別后的個人種種憂憤，包括在容顏的蒼老，形體的衰敗之中；
明明她辭別人世已經(jīng)十年，卻要“縱使相逢”，這是一種絕望的、不可能的假設(shè)；
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無奈的，表現(xiàn)了生者對愛侶的深切懷念。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p>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是記敘，寫自己在夢中忽然回到了時在念中的故鄉(xiāng)，在那個兩人曾共度甜蜜歲月的地方相聚、重逢。
“小軒窗，正梳妝。”
那曾經(jīng)的小屋，親切而又熟悉，她情態(tài)容貌，依稀當(dāng)年，正在梳妝打扮。
猶如結(jié)婚未久的少婦，形象很美，帶出了二人當(dāng)年的閨房之樂。
作者以這樣一個常見而難忘的場景表達了愛侶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
夫妻相見，沒有出現(xiàn)久別重逢、卿卿我我的親昵，而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這正是作者筆力奇崛之處，妙絕千古。
正唯“無言”，方顯沉痛；
正唯“無言”，才勝過了萬語千言；
正唯無言，才使這個夢境令人感到無限凄涼。
“此時無聲勝有聲”，無聲之勝，全在于此。
別后種種從何說起？
只有任憑淚水傾盈。
一個夢，把過去拉了回來，但當(dāng)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
這是把現(xiàn)實的感受溶入了夢中，使這個夢也令人感到無限凄涼。
結(jié)尾三句，又從夢境落回到現(xiàn)實上來。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p> 料想長眠地下的愛侶，在年年傷逝的這個日子，為了眷戀人世、難舍親人，該是柔腸寸斷了吧？
推己至人，作者設(shè)想此時亡妻一個人在凄冷幽獨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謂用心良苦。在這里作者設(shè)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
這種表現(xiàn)手法，不說自己如何，反說對方如何，使得詩詞意味，更加蘊蓄。
此詞最后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裊裊，讓人回味無窮。
特別是“明月夜，短松岡”二句，凄清幽獨，黯然魂銷。
正所謂“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番癡情苦心實可感天動地。
谷陽夫子看完整首詞后，渾身都在顫抖，眼淚撲簌簌滑落；
實在忍不住了，終于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幕，讓一旁的蘇銘正徹底傻眼，心說谷陽啊谷陽，你都幾十歲的人了，咋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哭就哭呢，你就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么，你可是古詩詞研究中心的主任啊！
“這首詞運用分合頓挫，虛實結(jié)合以及敘述白描等多種藝術(shù)的表現(xiàn)方法，來表達作者懷念亡妻的思想感情；
在對亡妻的哀思中又糅進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將夫妻之間的情感表達得深婉而摯著，使人讀后無不為之動情而感嘆哀惋。
這首詞，谷陽夫子看了要是不嚎啕大哭的話，說明他這十年里對妻子的思念，都是假的，都是裝的；
而他看了這首詞，悲痛欲絕的嚎啕大哭，恰恰證明了他對妻子十年的思念，是發(fā)自肺腑的，是真的；
哎，別說他看了這首詞會悲痛會嚎啕大哭，就連我這個感情粗糙的漢子看了幾眼后，也都有點繃不住?！?p> 顧河忍不住感嘆道，心說看樣子我比老谷強啊，至少我老伴還在世，還能天天陪我嘮嗑；
少年夫妻老來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