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雁門郡雁門關(guān)。歷經(jīng)兩朝的修建,城墻高五十丈,寬達(dá)一十五丈,周長百里。東西兩門俱以萬斤玄鐵鑄成城門。外繞一條寬三丈的護(hù)城河。內(nèi)外城占地近五萬畝。處于秦陰山脈的唯一斷口處,后面便是一馬平川的關(guān)中平原,武朝的中西二都俱在其保護(hù)之下。被譽為:“三關(guān)沖要無雙地,天下尊崇第一關(guān)”
烈日當(dāng)空,城里地面升起層層熱浪,空氣尋不到一絲涼氣,燥得人心慌。
撫遠(yuǎn)門,門洞下沒了昔日人群攢動的景象,值守的兵士索性只開了一半的拒馬。
坐在長凳上的老門吏左手扯開了臟舊的暗紅吏服上褂,露出長著濃密胸毛的胸脯。右手抄起破木桌上的茶壺,仰頭一飲而盡。
“娘希匹,這天一日比一日熱了啊,活了大半輩子都沒遇到今年這般灼人的日頭,怕是大旱年啊?!?p> “是啊,郭老哥。”值守兵士隊伍里的矮個子伍長順著墻根盤腿坐下,把柳木槍隨手丟在身邊,看著座上的老門吏:“唉,家里那幾畝地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老哥好啊,有門路,再旱也不怕。”
“哼!”老門吏細(xì)瞇著眼望向城門外,望向遠(yuǎn)處起伏的沙丘,望向更遠(yuǎn)的天地接線??上?,一個蠕動的黑點也沒有。收回視線瞟了一眼矮個子伍長,沒好氣地說道:“門路?沒一丁點兒人影打這過,還有啥門路!”
伍長撓撓頭,朝老門吏哂笑一聲:“郭老哥說得對,說得對。這老天爺今年忒邪…………咦?”
矮個子伍長歪過頭,看向城里,神情有些吃驚。老門吏好奇地回過頭看去。
城里通向此門的大道遠(yuǎn)處冒出了幾個黑點,接著多了起來,有大有小。
“娘希匹,這么曬的日頭——”老門吏瞇著眼嘀咕道。
漸漸地近了,那些個黑點便清晰起來:一支駱駝和馬夾雜的騎隊。打頭是輛由一位老頭打鞭的舊馬車,馬車車廂后豎起一只耷拉著三角紅邊玄色旗的旗桿,看不清所繡字眼。后面大約跟著七八個騎馬漢子,其中一個背負(fù)大弓的彪形大漢尤為顯眼,再就是一個扛著亮晃晃大刀的漢子也頗引人注目,旁邊同行一個背著東西的瘦弱年輕人似乎被那把大刀晃到眼,正用手撘眼簾,別過臉去。再往后就是好幾只托著貨物的駱駝和殿后的步行漢子。
等到這一行隊伍來到城門洞下,老門吏看清楚之后,“騰”的一下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斂了斂上褂,快步走到舊馬車跟前行了一輯。討好道:“陳鏢頭,這日頭還走鏢???辛苦了辛苦了!”
“哈哈,郭老弟。”舊馬車上的執(zhí)鞭老頭跳下車來,從懷里掏出關(guān)牒,遞與老門吏右手,又雙手握了握其左手,然后微笑道:“這是笑話老哥呢?老弟才是真辛苦啊。不過這日頭走鏢也沒法啊,那邊催得緊不是?老弟你看這貨物檢查…………”
老門吏感受著左手心里的膈應(yīng)感,眉間一揚,約莫有五兩碎銀!連忙搖頭道:“陳鏢頭莫要這般說,這是折煞老弟啊。得嘞!既然那頭催得緊,咱就不折騰有的沒的,免得耽誤鏢頭正事了啊?!?p> 老門吏笑著回頭對早已站起來提著柳木槍的矮子伍長說道:“關(guān)牒無誤,貨物無禁,可放行?!?p> 伍長忙不迭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吩咐兵士去搬開那一半拒馬。
老門吏對執(zhí)鞭老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一路順風(fēng)。”
執(zhí)鞭老頭便迅速坐上舊馬車,一打鞭花,笑道:“春神鏢行承你吉言,多謝老弟,那就回見了!后面跟上!”
······
等隊伍漸漸消失在遠(yuǎn)處,原本盯著正在搬回拒馬兵士的矮個子伍長回頭看向老門吏,有些納悶道:“郭老哥,看來春神鏢行這次接的鏢來頭不小啊,陳鏢頭年前不是剛剛封鏢了嗎?沒想到這次居然也跟著了?!?p> 正在掂量手里碎銀的老門吏隨意地嗯了一聲。
“管那么多干什么,不過城里都在傳春神鏢行可能攤上了大事,怕是不假啊”老門吏從手心撥出一粒黃豆大小的小碎銀來,扔給伍長。
老門吏細(xì)瞇著眼望著隊伍消失的遠(yuǎn)方,天地相接的地方開始模糊變得黃茫茫一片。
“起風(fēng)了啊······”
雁門關(guān)內(nèi)西城撫遠(yuǎn)街。因為正午日頭毒辣的緣故,街上行人寥寥,兩邊的店鋪大多半閉著門面,只是一些酒館茶樓還開著門賺些茶水錢。在街尾有株新種的小梧桐樹,旁邊有一家只有一間鋪面的小茶館。因為實在小,再加上客人不多,茶館里便沒有雇茶博士,一個年輕掌柜兼做著茶博士。
此時,一身粗衣打扮的年輕掌柜提著一只小泥茶壺坐在正對門口的茶座上,似品酒般對著壺嘴細(xì)酌。一飲之后,作搖頭晃腦狀。隨后一怔,自嘲地?fù)u頭笑了笑,呢喃道:“怎么?還當(dāng)是在和小師叔喝三神茶啊……”
門外,一陣風(fēng)驟起,小梧桐唦啦作響。一片梢尖泛黃的梧桐葉飄落,在茶館門口前落地,那陣風(fēng)也消失平息。
而年輕掌柜正好看到那片梧桐葉落下,表現(xiàn)得有點吃驚。接著雙眼直直盯著那片梧桐葉,眼神閃爍不定,最后變得空洞,好似在發(fā)呆,神游天際一般。
突然,“喵!嗷嗚!”一只黑色瘦小的黑貓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撲向梧桐葉,把梧桐葉撕咬得稀爛。
“孽障!”原本神游云外的年輕掌柜勃然大怒。
那只黑貓似通人性般對著年輕掌柜拱起背來,尾巴支起,琥珀色的雙瞳竟是直勾勾盯著他,并發(fā)出“唔嚕?!钡牡秃稹?p> 年輕掌柜瞇起雙眼,露出一股不同以往低眉順眼的神情,眉宇間陰郁驟結(jié),嘴角下沉,好似道君嗔怒,執(zhí)劍鎮(zhèn)邪一般:左手有青氣化刃,衣襟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
“你們的手太長了!”年輕掌柜起身向前一步,就在要邁出第二步時,似乎想起什么,又收回了即將邁出的那步。表情一斂,原本充斥小小茶館中的巍巍氣勢如水般四溢消散。年輕掌柜轉(zhuǎn)身向后房走去,邊走邊搖頭道;“果然還是學(xué)不來小師叔的性子?!?p> “再有下次,我倒要親自去問問那個姓王的,是不是腦袋又癢癢了?!痹诜畔潞蠓酷〔紩r,年輕掌柜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