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阿拉比絕活
一想到赫默那個可惡的杜魯齊混蛋，奧蕾莉亞就心煩不已，她怔怔地坐在位置上出神，以至于很長時間都沒有聽進去泰格里斯到底在講些什么，連同艾莉薩拉接連丟過來的三團紙條也一并被忽略了。
好在泰格里斯一直有留意友人的侄女，見她走神，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桌子旁，清了清嗓子，奧蕾莉亞瞬間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不好意思地埋首看書。
“書拿反了?！?p> 泰格里斯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提醒面紅耳赤的少女。
結(jié)果奧蕾莉亞臉色更紅了。
這不過是課堂上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被泰格里斯鞭辟入里的法術(shù)講解和學(xué)生們熱烈的掌聲蓋過。
今天的課程是針對所有魔法學(xué)派的學(xué)生進行的，在場的聽眾不止是高等系法師學(xué)徒，還有生命系、天堂系等諸多派系的學(xué)徒、一些魔劍士也在課間陸陸續(xù)續(xù)加入了課堂。
白塔前任大導(dǎo)師貝蘭納爾已經(jīng)前往伊瑞斯王國修復(fù)引路石，繼任的泰格里斯挑起了學(xué)院大梁，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他的魔法造詣甚至超越了他的老師，并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困擾學(xué)生們的諸多難題在這場課中被泰格里斯輕松解答，幾乎所有人都因有所收獲而面露興奮。
課程在熱烈的鼓掌聲中落幕，泰格里斯讓學(xué)生們先走，但沒有人動，所有人都恭敬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等著他先行。
泰格里斯見狀無奈地笑了笑，從衣兜里取出一瓶魔藥飲下，而后拿起魔法女神莉莉絲月杖慢慢地走出大廳，在這一過程中無人嘲笑他慢慢吞吞的舉止，反而神色愈發(fā)肅穆。
至高法師需要定期服用藥物，并且手持著莉莉絲月杖才能如正常人般行動自如，這在奧蘇恩不是什么秘密，更不影響他在眾人心中偉岸的形象。
奧蕾莉亞和艾麗薩拉走在最后，當(dāng)兩人走出教室后在傳送陣旁的陽臺處看見了那道消瘦的身影迎風(fēng)矗立。
泰格里斯手拄法杖，曳地披風(fēng)卷起一個角。他英俊的臉龐神色凝重，正在眺望遠方，翻涌的云層間有飛翔的巨龍，下方則是金光籠罩的荷斯城以及連綿起伏的巍峨群山。
脆弱而唯美的人間煙火氣，以及腳下這片孕育了阿蘇爾的土地，是泰格里斯為之奮斗的家園。
很久很久之前，他已經(jīng)從女神莉莉絲那里得知了終焉之刻的真諦。
混沌入侵，不日將至，屆時整個世界都將被毀滅。
在大家都沒有預(yù)感到危機來臨前，他必須行動起來為拯救同胞做些什么。
這么美麗的世界不該被毀滅。
泰格里斯堅信混沌并非不可抵抗，數(shù)千年前的卡勒多能做到，他也一樣可以扛起阿蘇爾的未來。
在思緒飄遠之際，泰格里斯沒有注意到側(cè)方兩名正注視著他的少女。
作為世界最偉大的英雄之一，奧蘇恩最受仰望的魔法師，泰格里斯曾不費吹灰之力便抹去一整支色孽戰(zhàn)團，在海薩爾淺灘戰(zhàn)役中力挽狂瀾，親手斬殺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奸奇法師“十人眾”，大漩渦外與色孽三階大魔恩卡利交戰(zhàn)并取得優(yōu)勢，更和巫王馬雷基斯正面對決而不敗。他是毋庸置疑的傳奇法師，阿蘇爾一族的驕傲。
奧蕾莉亞曾與所有魔法學(xué)徒一樣，在陷入困境時，會默念他的名字祈求解惑，將他視為道路上的指明燈，追隨他的蹤跡成為強大的法師。以前在無數(shù)場合和書籍上看過他的肖像，它們氣質(zhì)各不相同，但每一幅的他，都戴著薩芙睿戰(zhàn)爭之冠，那雙深邃的眼也總是裝滿了智慧之光……然而，沒有哪一幅如眼前他本人此刻的神情憂郁深沉。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呢？
納迦瑞斯的戰(zhàn)爭？還是更多？
即便強如至高法師，也會有困頓之時嗎？
“泰格里斯叔叔！”心大的艾莉薩拉牽著奧蕾莉亞的手熱情地湊上去。
聽見熟悉的嗓音，泰格里斯轉(zhuǎn)過身恢復(fù)了君子如玉般的笑容：“每次聽到你叫我叔叔，我都會感慨一番自己是不是老了?！?p> “哪有？你現(xiàn)在比我還好看呢?！?p> “是嗎？那聽起來我還能活一段時間了?！?p> “泰格里斯導(dǎo)師?！眾W蕾莉亞用了疏遠又禮貌地尊稱。聞?wù)呱袂槲?，抿了抿嘴唇，而后笑著點頭掩飾去眼中閃過的瞬間失落。
伊瑞斯王國的慘劇，每一個高等精靈王國有都不可推卸地責(zé)任。
若是援軍能夠早一點抵達，王都也不會淪為廢墟。
他們虧欠了伊瑞斯太多。
泰格里斯當(dāng)時正在舊世界的帝國旅行向人類傳播魔法知識，人沒有在奧蘇恩，否則他無論如何也會第一時間趕到伊瑞斯。
即便如此泰格里斯仍心懷愧疚。
“你叔叔還好嗎？我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他人很好。謝謝大導(dǎo)師關(guān)心?！?p> 泰格里斯嗯了一聲，將手中的遞給奧蕾莉亞，溫聲細語地說:“我知道你是主修生命系派系，雖然....咳咳?！彼嬷乜诳人粤艘魂?，艾莉薩拉熟練地從前者的衣兜里取出一瓶克勞奇魔藥遞上。
喝了藥，泰格里斯才稍微好受些，他繼續(xù)對奧蕾莉亞說：“雖然我在這個領(lǐng)域沒什么建樹，仍有..咳，一些微不足道的領(lǐng)悟都記載在這里面了，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接過尚有余溫的厚重筆記，奧蕾莉亞神色動容。
“謝謝大導(dǎo)師。其實叔叔他...”
泰格里斯搖了搖手，打斷了奧蕾莉亞的話，和煦地笑著，“都過去了。他這個人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會因過去而蒙蔽展望未來的雙眼。我相信他?！?p> 叔叔已經(jīng)釋懷了...奧蕾莉其實想說，但見泰格里斯真摯的眼色，他似乎已經(jīng)預(yù)知到了叔叔的反應(yīng)，就沒有再說出來。
果然，從小混在一起的死黨就是知根知底。
艾莉薩拉被閨蜜和泰格里斯的謎語對話整懵了，但感覺氣氛還不錯，于是撒嬌道：“泰格里斯叔叔真偏心，我呢，我也要禮物?！?p> 泰格里斯會心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窮的叮當(dāng)響，哪有什么貴重禮物送給你。不過呢...”
“不過什么？”
“哥哥倒是留了東西給你。”
“真的？！快讓我看看！”
艾莉薩拉目光閃爍起來。
自鳳凰王芬努巴步入宮廷關(guān)上大門后，艾莉薩拉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父親了，長久以來都是泰瑞昂叔叔在照顧她。
兩人感情深厚極了。
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泰格里斯取出一串漂亮的水晶項鏈，尤其是中間那顆淚滴型藍色寶石最為奇異，小小的一顆還沒有人指甲蓋大，卻晶瑩無暇，內(nèi)部如含雪琥珀，在黃昏中散發(fā)著瑩瑩微光。
“基斯里夫王國的冰之淚，寒冷北境的璀璨明珠，每一顆都價值連城，哥哥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從鮑里斯沙皇那里買來的。他臨走前特意囑咐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怎么樣，還算滿意吧，我的小公主？”
“當(dāng)然滿意啦！泰瑞昂叔叔送什么我都喜歡！”
艾莉薩拉欣喜地將項鏈掛上了自己脖頸，將寶石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衣領(lǐng)口里。
“喜歡就好。哥哥讓我告訴你，他一直在關(guān)心著你，無論你有什么訴求，遇到什么難題都可以找他。當(dāng)然，找我也一樣?！?p> 泰格里斯柔和地撫摸著艾莉薩拉的頭發(fā)，眼中盡是關(guān)心后輩的和藹神色。
對兩人親密的表現(xiàn)，一旁的奧蕾莉亞不疑有他，為閨蜜獲得禮物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奧蕾莉亞也是，有問題盡管找我，我會盡我所能。既然你叔叔把你送到我這里來，我便有責(zé)任替他照顧好你?！?p> “謝謝大導(dǎo)師，我會的?！?p> 兩女與泰格里斯又閑聊了一會，方才離開白塔學(xué)院。
期間艾莉薩拉談及去監(jiān)獄杜魯齊一事，奧蕾莉亞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
她也想回去確認下，那恐懼領(lǐng)主是不是赫默。
而此時此刻的赫默，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空洞的雙眸迷茫地望著發(fā)霉的天花板。
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他承受了這個年紀(jì)不該承受的痛苦。
“赫默，再來瓶朗姆酒?！备舯阼F窗里伸出一只短手，約瑟夫·伯格曼醉醺醺地說。
“自己隨便拿?！?p> 累成狗的赫默實在不想動彈，干脆叫矮人自己取了。
在巡邏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搖搖晃晃地約瑟夫徒手將鐵窗給掰彎，大搖大擺地進了赫默的牢房，就像是在逛自家地下酒窖那樣自在，隨意抱了幾瓶美酒在懷，打了個長長的酒嗝，“謝了，我會記在我的恩情書里的?！?p> “我要奶酪！雙份！”
“拿，拿，拿，都可以拿?！?p> 有了赫默的許可，約瑟夫又幫吉納維芙取了兩份高精奶酪，才不緊不慢地走出牢房，順帶將鐵窗掰回了正形。
看守目睹了全過程，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反正守望者吩咐過，只要這幾人不越獄，或是隨地排泄，無論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賈利勒在對面牢房里打理著他精致的山羊胡，見赫默跟頭豬一樣躺床上，那蕭瑟憔悴的模樣就像是連續(xù)幾天幾夜都在獎勵自己，不禁嘖嘖感嘆，“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不像我，那可是沙漠綠洲拉新科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俊后生。人帥也就罷了，關(guān)鍵還年少有為不自卑?！?p> “你們聽說過賈利勒與四十大盜的故事嗎，那只是我輝煌生涯里最平平無奇地一次戰(zhàn)績，但毫不客氣的說，許多人一生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事跡。”
“說起來，那還是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我剛值完班出了王庭...”
赫默實在受不了賈利勒嘰嘰歪歪了，他現(xiàn)在只想讓這個阿拉比佬安靜一會，讓自己好好睡一覺。
于是他高聲喊了一句，打斷了賈利勒的自吹自擂。
“老賈?！?p> “嗯？”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一個人上吊，然后突然發(fā)現(xiàn)世間美好不想死了，能不能靠雙臂的力量把頭送出繩子？”
“天才的想法，我的朋友。等下，我試試?！?p> 賈利勒抽出褲腰帶，搭在橫梁上，朝手掌心吐了兩口唾沫，用力攥住繩索試了試力度，然后人吊了上去。
四周牢房里的囚犯見有人上吊，紛紛吹起口哨喧嘩起來。
可賈利勒跟個沒事人似的，他甚至還放下了雙手，緊靠脖子就撐住了重力，然后整個人像蕩秋千一樣蕩來蕩去。
赫默從床上猛坐起驚呼，逆天邪神！
果然沙漠里的阿里巴巴都是不能用常理來揣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