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風(fēng)玉露
自從停止給母后服用任何藥物以后,她發(fā)作的頻率也逐漸少了下來,這日秦冕如約到訪查看皇后的情況,太子的臉上也多了一絲血色,黏著他就是一通恭維?!肮宦犃诵∶岬脑捯院?,母后這幾日是越發(fā)穩(wěn)定了,今天早晨還叫了我的名字,小冕,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p> “卑職只是盡了微薄之力,一定是殿下的孝心感動了上蒼?!?p> “你看你又謙虛了,不過,你是怎么看出那些藥有問題的?”
他笑著回道:“只是抱著僥幸的心理試了一下,沒想到目前效果還不錯?!?p> “哼!那些庸醫(yī),回去后我一定要重罰他們!”
“倒也不必,皇后病情復(fù)雜,確實難以診斷?!鼻孛嵯肓讼拢€是追問了一句,“對了殿下,除了御醫(yī)開的藥方,皇后過去幾日是否還服用過其他藥物?”
“讓我想一想……”
“或者說,皇后來到西陵以后,還見過什么人?”
太子摸索著鼓鼓的腮幫子,一邊細數(shù)一邊回道:“還有……王叔來過……”
“殿下指的是五王嗎?”
“對,就是他!除了王叔,刺史大人好像也來過,不過那日我不在,聽丫鬟們說的?!?p> “他們前來探望皇后的時候,是否送過隨手禮?”
“王叔肯定沒送過,他那么摳門才不會送禮呢,刺史大人就不知道了,回頭我問問看丫鬟們?!?p> “有勞殿下了。”
“哪兒的話呀!是我謝謝你才對,等母后的病情好轉(zhuǎn)一點,我們再叫上江姑娘一起吟詩作對?!?p> 太子還真是一點心思都藏不住,秦冕笑著點點頭。忽聞不遠處傳來一陣哀嚎,聲音不大,幾乎被風(fēng)蓋過,太子驚了下,問:“小冕,你有沒有聽到誰叫了一聲?”
秦冕十分坦然的搖搖頭,回道:“沒聲音啊,殿下聽錯了?!薄笆俏衣犲e了嗎?”太子陷入自我懷疑,卻再也沒有聽見第二聲喊叫了,與此同時秦冕也準備告辭,太子依舊依依不舍的拉著他的手問他何時再來,秦冕不厭其煩的告訴他:“殿下若想見卑職,隨時可以來西陵府。”說罷匆匆消失在了黑夜中。
其實他并非沒有聽到那一聲哀嚎,只是他心里清楚那哀嚎來自于何處。從太子的住所出來后他一步不停的拐到一處隱秘的角落,那里停著一輛馬車,他拉開簾子走了上去,果不其然,寧憶的手里正抓著一位神色慌張的御醫(yī),正是前陣子寫下皇后藥方的那位御醫(yī)。
“張?zhí)t(yī)是吧?”秦冕開門見山說道,“抱歉,迫不得已只能用這種方式找你?!?p> “秦大人要問什么盡管問便是,何必派人來抓我?”
“不是抓你,是請你的時候下手重了點?!彼瘜帒浭沽藗€眼色,寧憶剛松開手,御醫(yī)突然想從兩人中間逃走,一把又被他抓了回來,他痛的嗷嗷叫。
“啊……”
“小寧,輕點輕點,張?zhí)t(yī)也麻煩你叫的小聲點,我們問完話馬上放你回去,絕不會傷害你?!?p> 從沒見過抓人的比被抓的態(tài)度還要好,御醫(yī)是當真吃不準秦冕的路數(shù),小心翼翼的問:“秦大人想知道什么?”
“關(guān)于皇后服藥一事,據(jù)我所知,你們開的藥方和藥渣對不上號,這是怎么一回事?”
御醫(yī)急急忙忙解釋:“我們只管開藥方,至于熬藥的人是誰,是否在藥里動了手腳,我們一概不知,也概不負責(zé)?!?p> “難道張?zhí)t(yī)不覺得皇后的瘋病來的很詭異嗎?”
“你想說什么?”
“皇后真的是失心瘋?”
御醫(yī)被他問的一臉茫然,想了片刻后連連點頭,肯定的說道:“當然了,不是失心瘋還能是什么?”
“不會是服用了一些能夠控制神智的藥物……”
“我之前就說了,我們開的都是安神的藥,至于其他人有沒有在藥里動手腳,我們真的不知道?!?p> “那么就請張?zhí)t(yī)從今以后親自為皇后抓藥熬藥送藥,倘若皇后依然還是這般神智不清,到時只能麻煩張?zhí)t(yī)親自來一下西陵府了?!彼荒樜⑿Φ目粗荒樺e愕的御醫(yī),轉(zhuǎn)身命寧憶放人,重獲自由的御醫(yī)在冷風(fēng)里站了良久,直到馬車消失不見,他才踉踉蹌蹌的返回太子的住所。
隔天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連綿不絕的雨絲從早晨一直飄到傍晚,眼看衙門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秦冕換了一身便服打傘來到西街口的學(xué)堂,遠遠就看到江柔獨自坐在案幾前寫著什么。
這幾日他因為事務(wù)繁忙都沒空來找她,加上私底下還要調(diào)查皇后病情一事,連續(xù)半個月日以繼夜的勞作讓他身心俱憊,可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疲憊一掃而光。
當他神采奕奕的出現(xiàn)在滴雨的屋檐下,江柔欣喜萬分的停下筆,她剛要起身相迎,卻被他阻止了,不緊不慢對她說:“沒事,你慢慢寫,我等你?!?p> 她的心思便再也無法從他身上離開了,她每寫幾個字,就要抬頭看他一眼,他依然還是坐在角落的位子,無所事事的翻看著學(xué)生們的字帖,江柔的目光始終追隨他的左右,多希望可以將眼前這幅畫面保存下來啊。
當她寫完最后一個字,太陽正好落下,她借著余暉再次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著了,她極為小心的收拾東西盡量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響,然后悄聲來到他身旁,寧憶告訴過她,秦大人最近很忙,好幾日都徹夜不眠的查案,所以現(xiàn)在才會累的睡著吧。
她沒有叫醒他,而是久久凝視著他睡著的樣子出神,他總是事無巨細的照顧著所有人,毫無偏頗的顧及所有人的感受,這樣細心的人一定活得很累吧?如果可以為他分擔(dān)一些就好了,可他卻還在百忙之中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看她,她的心里不免泛起漣漪。她脫下身上的披風(fēng),輕輕為他披上,油燈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世界,她拿起紙筆,將他睡著的樣子畫了下來。
漸漸的,雨停了,她收好畫開始看書,好像在他身邊做什么事都不會覺得無聊,可才看了幾頁他醒了。
他如夢初醒的樣子甚是可愛,一手抓著她的披風(fēng),一手拍著自己的頭說:“糟糕……我竟然睡著了,什么時辰了?”
江柔笑容甜甜的告訴他:“你才睡了一會兒,剛過戌時?!?p> “都過戌時了,抱歉……”
他萬般遺憾的望向她,之所以感到遺憾,是因為他難得抽空來找她,卻無意間睡著了。
江柔搖搖頭,不慌不忙的告訴他:“秦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再睡一會兒,我不著急回去。”
他笑了:“不能再睡了,我怕我一覺睡到明天天亮?!彼鹕頌樗┖门L(fēng),還親手為她系了繩子,他低頭系繩子的時候特別仔細,她開心的以為那是一場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