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寧憶與盜匪交手時不小心被傷到,目不轉睛觀望著一切的江柔心頭都會為之一緊,這就是陸浩軒難以言說的痛。他面上裝作心急如焚的樣子,在一旁唏噓多次,終究忍受不住她那種神不守舍的模樣,欲安排人將江柔及她母親和弟弟送回家。
無奈這個安排被江柔直白拒絕:“陸公子送我娘回去便是。”
“你在這里也于事無補,馬上捕快就會過來……”
“那就讓我待到捕快來為止?!彼龍远ǖ恼Z氣讓浩軒內(nèi)心萬分糾葛,他不過就是想讓寧憶在眾人面前出個洋相,誰知他找來冒充盜匪的打手竟完全沒有占到上風,甚至再打下去很有可能反被寧憶擒獲。他的神情愈發(fā)焦躁不安,好在此時盜匪心生一計,甩手將那份手稿拋向河里,為拿回手稿,寧憶第一視角轉身跳入河中。
浩軒迅速朝打手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還愣著干什么,你為何不追到河里?原本想趁機溜走的打手拿錢辦事,看金主如此不滿生怕拿不到尾款,便追隨寧憶落水的方向而去。
好在手稿輕盈漂浮于河面上,寧憶伸手便可勾到,只是緊隨而來的盜匪并不想讓他得逞,竟伸出粗壯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扣住后使勁往河面下拖!
眼看兩人同時消失在動蕩的河面,浩軒心里暗自竊喜。到此時為止,一直在留意觀察他一舉一動的秦冕終于轉移目光,緊緊盯著動蕩不已的河面,他如今只在意在河里掙扎的寧憶,時間越久,對他越是不利!
他也有幾次浮出水面,可每次都會被盜匪再次拖下水,這一來一去寧憶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掙扎了,而派來支援的捕快還在趕來的路上,再這樣下去,寧憶必定有生命危險!
秦冕的臉上逐漸失去貫有的耐心與冷靜,朝身后看好戲的太師府的侍衛(wèi)們喊道:“你們愣著干什么?還不快下去幫忙!”
“我們……我們也不擅水性……”
“一群廢物!”這句話來自于陸浩軒,他估摸著寧憶耗到此時差不多也快不行了,便假模假樣拖去鞋子準備下河去救人了,誰知有個侍衛(wèi)指著河里喊道:“寧大人出來了!”
眾人的目光一時間全都聚集過去,只見寧憶極緩的朝船坊游來,身后不再有盜匪追趕,浩軒再次爆發(fā)驚人的同情心,朝寧憶伸出援助之手,卻被秦冕不輕不重的趕走了。
“不必了陸公子。”說完他伸手將渾身濕透的寧憶從河里拉起,一上岸,精疲力盡的他從衣衫里掏出濕噠噠的手稿扔到浩軒的身上,他措手不及,手稿像一堆濕透的垃圾掉在地上。
“你沒事吧?”秦冕代替憂心忡忡的江柔關切的問他,因為他知道這是江柔的心里話,他忍著胸口的疼痛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沒事……只是……讓那個人逃走了……”
“你真的沒事?”秦冕毫不關心盜匪的下落,再次問道,他用余光瞥到江柔坐立難安的表情,為免除她的擔憂再次道了句:“沒事……”
捕快們這才氣勢洶洶而來,然而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秦冕少有的目光冷冽的望著他們:“盜匪已經(jīng)逃走了,先帶寧護衛(wèi)回去,我稍后再走?!?p> 一聽秦大人還不打算離開這里,寧憶倔強的打斷他:“我可以等秦大人一起走?!?p> 秦冕難得嚴厲且不容分說的看著他開口:“今日不必等我,你先回去。”緊接著做事周到的他又面向江柔,稍稍放緩語氣對她說:“江姑娘若沒其他事,讓寧護衛(wèi)帶你們一起回去吧。”
這話浩軒不愛聽了,直言道:“我會親自送小柔和江伯母回家?!?p> “恐怕不行,關于偷盜陸公子手稿的盜匪,本官還有話要問你?!?p> “手稿已經(jīng)拿到了,盜匪不追究也罷?!?p> “寧護衛(wèi)拼了命幫你拿回來的手稿,豈能不追究?”秦冕嚴厲的目光讓浩軒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壓力,無奈做賊的喊抓賊的人是他,他哪怕演也要演到底。
眼看著心上人隨心頭刺一起離開,浩軒妒火中燒,尤其是當她走的時候,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說,視同空氣一般的感受讓驕傲的他無比憤懣。
“時辰不早了,秦大人有話快問?!彼锍鲞@么一句話,作為父親的陸景榮隨口附和:“是啊,弄出如此不愉快的一幕,我們都不想在此地多逗留?!?p> “本官尚不急著回去,只想把陸公子的手稿一事弄清楚?!?p> “我都說了,手稿已經(jīng)……”
“請陸公子將手稿打開。”秦冕不等他解釋斬釘截鐵的說道,面對他如此堅決的語氣,浩軒內(nèi)心稍作動搖,然而不照做也不行,他強裝若無其事的翻開濕噠噠的紙張,還反問道:“秦大人有何疑問?”
秦冕只粗略看了一眼,便開口問他:“陸公子在撰寫此書的時候,用的是何種墨?”
“上成碳墨?!?p> “可是京城產(chǎn)的不會暈染滲透的碳墨?”
“是?!薄扒卮笕司烤挂獑柺裁??”陸景榮極不耐煩的打斷道,秦冕一把拿起浩軒手里的手稿,可以清楚看到上面有些字已經(jīng)輕微化開?!皯撌潜竟賳柲悖懝?,你確定現(xiàn)在這份就是你不翼而飛的手稿嗎?”
浩軒咽了下口水,肯定的回答:“我確定?!?p> “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剛才聽聞陸公子跟大家介紹此書的時候說過,此書是去年冬日完成的手稿,本官沒記錯吧?”
“確實是去年冬日,這又如何?碳墨遇水化開再尋常不過了,秦大人為何糾結于此?”
“是啊,倘若是近日才完成的手稿遇水后確實會出現(xiàn)化開的跡象,可陸公子的手稿是去年冬日完成的,上成的碳墨早已干透,別說只在水里泡了那么點時間,哪怕泡上三天也依然不暈不染?!?p> 聽聞他的話,陸家父子一時間不知作何解釋,秦冕繼續(xù)雙目銳利的緊盯浩軒的眼睛,從他閃躲的視線里捕捉到了真相后,他父親陸景榮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問道:“這……難道手稿還在盜匪手里?”
聽到父親的提示,浩軒跟著點頭:“所以這份一定是假的?!?p> 秦冕點點頭,心想這對父子演技了得,不去唱戲著實可惜,于是進一步提醒他們:“剛才陸公子十分肯定這就是你的手稿,陸公子不識碳墨就罷了,難道也不識自己的字嗎?”
“想必……是盜匪臨摹的?!焙栖庍€在垂死掙扎,原本事已至此秦冕打算不再深究下去,可一想到剛才那個盜匪將寧憶使勁往河里拖,那孩子現(xiàn)在還不知道傷的怎么樣了,他實在難忍心頭之恨,如是說下去:“臨???陸公子的意思是盜匪在短短時間里以假亂真臨摹完一整本你的手稿?”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陸公子不知,本官可以立即派人將那盜匪追拿歸案……”
“秦大人不必如此興師動眾,按普通案子來查也無妨?!标懢皹s那副護犢子的模樣極為惹人厭,秦冕面無表情的看著此人惡心的嘴臉,耐著性子等待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