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靈堂上。
當然,當時他并不知道!
所以,當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時,他才最終確信,他真的被穿越了。
不過,這地方有點奇怪啊,怎么這么狹小bi仄,難道我被裝進箱子了嗎?
還好,上面并沒有蓋子。所以,陳峰坐了起來。
然后,就聽見一聲慘叫。
“詐尸啦!”
隨即是一片混亂,有人哭喊著向外逃去,有人嚇癱在原地,有人跑出去后拿著棍棒回來。
“情況和我預期的不太一樣啊,竟然把我送到靈堂里來?!笨粗揍Γ埲?,蠟燭,陳峰哪能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他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清楚的看到,自己之前是躺在一具棺材里。
陳峰嘆了口氣,拍拍手,扶著棺材沿,伸腳跨了出去。
等他落了地,靈堂里的人還驚疑不定,那些拿著棍棒的人躍躍欲試,想上前又沒人打頭。
“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陳峰開口問道。
他這一開口,又把大家嚇了一跳,詐尸復活還能說話嗎?大家腦子里都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陳峰知道他們是被嚇著了,開什么玩笑,他自己此時內心也是有些害怕的,好端端睡了棺材,能不怕么!
萬一被傳送過來的時候,已經下葬了怎么辦?
所以,陳峰微笑著,面露和善,抬手作揖。
“在下陳峰,不知此地是何處,如今是何年,當今皇帝可是沂王趙貴誠,也就是趙昀?”
眾人面面相覷,并不知道他說的趙貴誠趙昀是何人。
“峰兒,峰兒,”這時候外面?zhèn)鱽硪粋€蒼老的聲音,隨即一個胡子都白了的老頭在別人的攙扶下,慢悠悠的走進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就說我老陳家沒這么容易絕后,哈哈哈,哈哈哈,呃——咳咳——”然后那老頭子似乎是開心過頭,一口氣沒上來。
旁邊的人手忙腳亂的上去給他順氣,但似乎并沒有什么用,那老頭還是咽氣了。
人世間的悲歡并不相通,所以陳峰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
不過他這時候瞄了一眼靈堂里的牌位,才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叫“陳峰”。
原來是找了個同名同姓,又已經去世的人來魂穿啊。陳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等待著小說里常出現(xiàn)的,一道記憶涌來,回想起原主人的過往。
然而,并沒有!
這具身體原主人的任何記憶都已經不存在了。
“這是把我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啊,雖然我是學歷史的,但學的那都是所謂歷史大勢及大事,小民的家里長短哪里懂呢?”陳峰發(fā)覺自己來之前似乎過于樂觀了。
“肯定是這個掃把星!他死而復生,克死了他爹!”有個中年人突然指著陳峰大吼道。
聽他這么一喊,其他人都看向陳峰,眼色中有懼怕、懷疑、憤恨。
“安濟坊的名醫(yī)呂大夫都已經說了,陳峰是不治之癥,他已經死的透透的了,怎么可能活過來?對了,肯定是他賄賂了哪個地府小鬼,小鬼放過了他,卻把他爹勾走了!”那中年人繼續(xù)發(fā)揮想象力。
“這樣也行?”陳峰看著旁邊的人似乎都有些默默相信,不禁覺得古人太單純?!昂冒桑瑒e以為就你有想象力,作為一個閱片無數(shù)的現(xiàn)代人,我的演技還能比你差?”
雖然陳峰也不知道這個中年人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不能自己一穿越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就落于下風不是?
于是。。。
“爹?。『翰恍??!标惙骞蛄讼氯?,然后用膝蓋向前走,撲到那老頭子身上,“爹啊,你怎么這么糊涂呢,我都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了,結果你以身立誓,愿意一命換一命,懇求閻王給你留個后。閻王被你打動,臨時又把我丟了回來?!?p> “你這是陷孩兒于不仁不義啊!”陳峰哭的撕心裂肺,突然直起上半身,換了個方向,面朝西方,他從大家說話的口音推測這里不是四川一帶,那么應該就在四川以東了,酆都在西面應該是沒錯的。
“在下陳峰,上祈蒼天,下祈地府,愿意以己命換父命,請閻王爺速速將我收去,放我父親回來,若能如愿,寧下十八層地獄受苦?!倍\告完,陳峰狠狠地將額頭砸向地面。
“咚——”
“我擦,真疼?!标惙逡е?,心想做戲做全套,忍一忍吧,于是又“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少爺,少爺,保重身體啊?!币幻雌饋砥鸵垩b扮,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人拉住了她,“人死不能復生,少爺節(jié)哀?!?p> 本來大家情緒已經到位,可是聽到“人死不能復生”這句話,又齊齊看著陳峰,心想這不就是“人死復生”么!
陳峰一開始還覺得這個仆役有點兒眼力呢,以后要好好提拔,漲點工資,但是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把評價降低了,以后得加班!
陳峰只好又“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來緩沖一下這句話帶來的破壞力。
果然,他一磕頭,立刻又有其他人上來勸阻。
看來這個陳峰以及他爹平時頗有善名,他講的故事比起那個中年人的猜測更能讓人信服。
“不如把靈堂改一改,盡快讓老爺入土為安吧?!辈恢朗钦l提議了一句。
這個提議獲得大多數(shù)人的認可,于是眾人又忙了一番,一名仆役匆匆跑出去沒多久又跑回來,手上拿著新寫的牌位。
原來這個老爹叫“陳安”,陳峰在旁人指示下,披麻戴孝,又是一番忙亂。
還好,此時正是戰(zhàn)亂時期,大家都沒有把葬禮搞得熱熱鬧鬧的想法,一切從簡,陳峰的老爹很快就下葬了。
不過等到一切徹底安定下來,也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陳峰像個提線木偶,完完全全按照別人指示行事。他可不希望背上個不孝的名聲,名聲要是臭了,以后誰會聽他的話呢!
“那個,小澤啊,過來?!标惙鍝]手叫那個說出“人死不能復生”的仆役。
大家都叫他“小澤”,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不過“小澤”這個稱呼,放在這么個男人身上,總是令陳峰有點兒不舒服??偢杏X“小澤”似乎是屬于另一個人的,但是作為正經的老師,陳峰自然是不承認自己看過小澤老師的作品的,什么“番號”“車牌”“步兵”他是聽不懂的。
“少爺,您有什么吩咐?”
“來,我問你點事?!?p> 小澤恭恭敬敬,弓著腰等陳峰問話。
“你不要這么緊張,坐?!标惙逯噶酥概赃叺囊巫?。
“少爺,小人不敢坐,管家看到了要扣我工錢的?!毙审@慌失措。
“哦,”陳峰點點頭,心想宋代等級觀念還是挺強的,“那好吧,是這樣的,我之前也說了,我是喝過了孟婆湯才又被閻王爺送回來的,所以,以前的事情基本上都忘了,你來說說我們家的情況吧,幫我回憶回憶?!?p> 于是,小澤便開始闡述他們陳家的狀況。
從小澤口中,陳峰得知:本地叫做桐柏縣,恰好處在秦嶺-淮河一線,這是南宋和金之間的國土分界線,金國后期與南宋的交戰(zhàn)基本上在這一線。
桐柏縣在南宋期間多次易手,曾經被金占領,并且廢縣置鎮(zhèn),隸屬唐州泌陽縣,后又復為縣,隸屬唐州,后又廢為鎮(zhèn),隸屬棗陽縣。
宋寧宗時期,主戰(zhàn)派韓侂胄漸掌大權,力主抗金,得到著名的抗戰(zhàn)派辛棄疾、陸游、葉適等人的支持。開禧二年(1206年),南宋發(fā)動北伐,在桐柏縣西三家河大敗金軍,桐柏縣回到南宋的手上。
不過,開禧北伐這場大戰(zhàn),南宋是輸了的,敗因有兩點,一是金國在朝中有間諜,早就獲知了南宋的戰(zhàn)略意圖,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二是負責四川戰(zhàn)場的重要人物,陜西河東招討使吳曦早就已經暗通金國,在四川叛變稱王,降金,金國封其為蜀王。
韓侂胄只好向金求和,騰出手來鎮(zhèn)壓吳曦的叛軍。吳曦稱王僅四十一天,便兵敗身亡。
但是金國要求議和的其中一個條件,是斬韓侂胄。
韓侂胄主持的開禧北伐,遭到了主和派的極力反對,此時,主和派的吏部侍郎史彌遠,便與楊皇后以及外戚楊次山勾結,設計劫持其至玉津園殺死,函首送到金國,兩國達成議和。
“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份?”陳峰打斷小澤。
“嘉定十二年?!?p> 嘉定十二年?那這豈不是還在宋寧宗時期,宋理宗趙昀這個時候還是個鄉(xiāng)巴佬呢!感覺這個穿越出了點差錯啊,不是說好了送我到宋理宗時期的嘛!
“那金軍豈不是在圍攻襄樊、棗陽?”
“是啊,都已經圍了兩個多月了?!?p> “那桐柏縣怎么還沒落入金軍手中?”
桐柏縣位于棗陽的東北方向,直線距離大概也就六七十公里。不過想一想,陳峰也想明白了,金軍攻棗陽是從洛陽——唐州——棗陽一路南下,跑去攻桐柏算是繞路了,要打桐柏也是先下棗陽,再分兵。桐柏縣只是個鎮(zhèn)一般的小縣城,沒什么兵力,金兵不用擔心桐柏出兵斷其后路。
“算了,你繼續(xù)說咱們家的事吧。”陳峰心想關于戰(zhàn)局,這個小澤估計還沒我自己知道的多。
陳家在桐柏縣算是個中等小地主,家有良田一百余畝,可惜人丁不旺。陳峰的爹,陳安,和他正經的妻子,一直沒有生育,后來陳安納了一妾,總算老來得子生下了陳峰。不過,陳峰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
古代醫(yī)療水平低下,產婦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加上又是個地位不高的妾,陳家自然沒啥好在意的。倒是添了個兒子,是件大喜事。
后來,陳安的正妻也死了。
陳峰前段時間患了病,臥床不起,大夫已經說他沒救了。陳安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了,眼看著就要絕戶了,沒想到陳峰在靈堂上活過來,喜極而去!
“這么說,現(xiàn)在陳家,就剩我我一人了?”
小澤點點頭。
我靠,這也太刺激了吧。父母雙亡,繼承家產,看來,我的學生待我不薄,不知道這個穿越的劇情是不是他們寫的。
陳峰正喜滋滋的做著小少爺繼承偌大家產的美夢,雖然一百多畝田也不多,這家也就是個中產階級吧,但好歹沒有穿越到丐幫弟子的身上嘛。在古代,有田產就是有地位,也就僅次于讀書做官了。
然而,
“陳峰,限你三日之內搬出去,這座宅院是我的了!”一聲大喊,叫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