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英國公的商議整整持續(xù)了兩個時辰。
談完京營的事情之后,朱由檢忽然想起了那天救駕的錦衣衛(wèi)千戶趙守中,便問道:
“國公爺,之前你護送朕入宮的時候,是給朕安排了護衛(wèi)嗎?”
張惟賢在腦里回憶了一下,道:“是有這么一回事,這些衛(wèi)士原先都是京營中的好手。
老臣愛才心切,便送他們去了遼東戰(zhàn)場,個個英勇,都是見過血的。
六月份的時候憑借寧錦之戰(zhàn)的軍功晉升,老臣就將他們調回了京師,入宮護駕?!?p> 原來如此。
朱由檢微微頷首,又問道:“難道國公爺事先知道,宮內有人要對朕不利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問題就大了。
張惟賢搖搖頭,道:“老臣并不知,只是當初先帝為皇長子時,繼位之事多有不順。
當時李選侍居乾清宮,包藏禍心,欲行武媚之舉。
正是老臣與王公公一左一右親自護送先帝到文華殿,如此才大事方定。
所以陛下登基之時,老臣便多做了一手準備,沒想到真有亂臣賊子意圖謀害,幸好陛下無礙?!?p> 這件事其中還有一個關鍵的人物魏忠賢,不然光憑李選侍一個人也沒這么大本事。
但張惟賢摸不準朱由檢對魏忠賢的態(tài)度,就沒提出來。
張惟賢的資歷擺在這里,自然不畏懼魏忠賢半分。
但張惟賢后輩子孫眾多,自然不想和魏忠賢這位權監(jiān)發(fā)生沖突。
如果朱由檢有讀心術,此刻一定會跟英國公交底。
準備拔刀吧國公爺,閹黨已經命不久矣。
可惜朱由檢并沒有。
聽到這些宮廷秘聞從英國公嘴里說出來,朱由檢內心甚是震驚。
原來英國公也參與了“移宮案”當中啊。
想到遇刺一事,朱由檢不禁贊嘆道:“國公爺乃國之柱石,是朕的福星啊?!?p> 夸贊的話誰都愛聽。
張惟賢心里歡喜,笑了笑道:“陛下過譽了,這是老臣的本職?!?p> “只不過,最近朕好像都沒有見過這些護衛(wèi)的身影,難道國公爺又把他們調走了?”
朱由檢心里惦記著這群兇悍的錦衣衛(wèi),又問道。
“非也非也,陛下恩典他們全部官升一職,錦衣衛(wèi)指揮使許顯純就借機將他們調到宮外當差了?!?p> 在‘許顯純’這個名字上,張惟賢特意加強了語氣。
能給閹黨上眼藥的機會,張惟賢是不會錯過的。
聽到這個名字,朱由檢想起了因為行刺一事宮內被處死的數(shù)十個太監(jiān)。
閹黨的人在為行刺的事情遮掩。
那么想必幕后主使者肯定跟他們有關。
朱由檢心里迅速做出了這個推斷。
看到朱由檢想事情入迷,張惟賢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起到了效果。
張惟賢輕咳了兩下,道:“陛下如果需要,一紙詔令就可以將他們調入宮內值守?!?p> 朱由檢回過神來,打趣道:“哈哈,那朕就只好強奪國公爺?shù)摹念^好’了。”
不等張惟賢回答,朱由檢又道:“時辰已經不早了,宮門很快就要下鑰,國公爺今天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p> “老臣告退?!?p> ……
回到乾清宮,朱由檢看到了已經在這里等候的曹化淳。
“曹大伴可曾去四衛(wèi)營視察。”
朱由檢進去書房坐下,隨即問起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曹化淳躬身行禮,道:“回皇上,臣這兩天在御馬監(jiān)查閱卷宗,準備多掌握一些資料再行動?!?p> 多了解情況也好,朱由檢點點頭表示理解,道:“朕準備將當日在宮內護駕的錦衣衛(wèi)調入四衛(wèi)營。
這些人悍勇,曹大伴切不可輕慢?!?p> 曹化淳是個明白人,道:“皇上放心,臣知道該怎么做。”
朱由檢微微頷首,想到崇禎元年即將面對的種種困境,道:“時不我待,曹大伴需要加快進度了。
朕不希望‘麻雀’洗干凈了脖子,而刀還沒有磨好?!?p> 朱由檢之前和曹化淳商議過對閹黨的清除計劃,‘麻雀’是朱由檢給魏忠賢起的代號。
其余閹黨的核心眾臣,全部都有代號。
朱由檢之所以一直忍耐著不直接動手,便是在積攢手中的力量。
殺人不是目的,抄家才是。
朱由檢已經盯上閹黨龐大的家產很久了。
這筆錢有大用,朱由檢可不想打草驚蛇,給他們轉移財產的機會。
面對朱由檢的壓力,曹化淳似乎胸有成竹,不緊不慢地說道:“請皇上放心,一切皆在微臣的計劃之中?!?p> 說畢,曹化淳上前走了幾步靠近朱由檢,探頭低聲道:“皇上,臣覺得有個打入閹黨內部的好機會。
今日司禮監(jiān)的秉筆李永貞悄悄找上了微臣,獻上了一萬兩銀子?!?p> “什么?”
朱由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監(jiān)出手這么大方嗎?
朱由檢倒不懷疑李永貞沒有這個行賄的實力。
皇宮內管工程的監(jiān)工,怎么可能沒錢。
“李永貞找你所為何事?”朱由檢挺好奇這個太監(jiān)在搞什么名堂。
曹化淳答道:“李公公可能有些眼力勁,估計是想借微臣向皇上示好?!?p> “噢,那日后殺頭的時候,你給他一個痛快。”
曹化淳點點頭,繼續(xù)低聲道:“銀子臣已經收下了,準備送入皇上的內帑?!?p> 朱由檢似笑非笑地看著曹化淳,道:“李永貞只怕不止獻了一萬兩吧?”
曹化淳也不狡辯,如實回答道:“瞞不過皇上,臣留下了五千兩,準備獻給‘麻雀’,迷惑這個老東西?!?p> 朱由檢快速將這件事過了一遍腦袋,道:“所以這就是曹大伴你剛剛說的,打入閹黨內部的機會?”
曹化淳點點頭,道:“一個是因為臣手中沒有足夠的人手,四衛(wèi)營的將士太扎眼,不便用于查案。
另外一個則是,從內部攻破堡壘,總比外面要容易得多。”
朱由檢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很大。
“如此一來,只怕是要委屈曹大伴暫時認賊作父了。”
在朱由檢看來,以魏忠賢的疑慮,光送錢還不足以讓他信任。
閹黨占據(jù)高位的大臣基本都是魏忠賢的干兒子。
曹化淳不以為意,笑道:“那微臣正好給他送終!”
“哈哈哈哈哈哈!”
朱由檢開懷大笑,道:“曹大伴可真有你的,被你盯上的人,只怕連覺都睡不好了吧?!?p> 曹化淳連稱不敢。
正說著,朱由檢鼻子動了動,一股之前從未有聞到過奇異的香味鉆進了鼻子里。
書房的熏爐經常會點一些醒神開竅的香料,朱由檢一開始也沒有太在意。
沒過多久,朱由檢覺得不對勁了。
下身開始蠢蠢欲動。
似要舉起。
好在衣服的袖袍足夠寬大,不至于露出丑態(tài)。
無端端心生邪念,這香味有問題。
朱由檢躬身環(huán)視了一下乾清宮的書房,并沒有發(fā)現(xiàn)點香的地方。
曹化淳注意到了朱由檢奇特的行為,問道:“皇上可是在尋什么東西?”
“曹大伴,你有沒有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
“聞到了呀。”
“那你有沒有什么奇特的感覺?”
“這個不曾有?!?p> 朱由檢看了一下曹化淳白凈不長胡子的下巴,心想你確實不會有感覺。
“這香味有催情作用,給朕徹查到底是從哪里傳過來的。”
朱由檢一邊說著,一邊往乾清宮外走出去。
走到空曠的地方,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后,朱由檢感覺心中的欲念慢慢消散了下去。
曹化淳內心一驚,隨后便是一陣惱怒。
朱由檢身邊侍奉的太監(jiān)都經過曹化淳的審查,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情,等于說他辦事不力。
曹化淳帶著護衛(wèi),開始在乾清宮的房間內,一間一間的搜查。
很快就在乾清宮的殿角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個手持香爐,坐在地上的宦官。
宦官看到一群人過來,嚇得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香爐。
“你在這里做什么,是何人指使你過來的?”曹化淳語氣不善地問道。
宦官跪在地上,語氣惶恐道:“回曹公公,不曾有人指使。
這是宮中舊例,之前的主子都是這么干的?!?p> “你再仔細想想,到底是何人主使?”
曹化淳才不相信這番說辭。
“奴婢說的句句屬實,曹公公明鑒啊!”
看到這位宦官依然嘴硬,曹化淳示意左右跟隨的內侍上前幫助他回憶。
……
一番審問之后,曹化淳回到了朱由檢旁邊,道:“回皇上,屬下多次審查,再經過核實,確定如同這位宦官所說的一樣。
自光宗皇帝后,燃香乃乾清宮舊例。”
這……
朱由檢內心驚了,便宜老爹這么會玩的嗎?
“只是,這個辦法最早是魏廠公想出來的?!?p> 曹化淳又補了一句。
“哼,皇考、皇兄所托非人,都是被這些事情所禍害了。”朱由檢生氣道。
“傳朕的命令,以后不許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p> 朱由檢內心感嘆,看來史書上說皇帝昏庸,也不全是皇帝一個人的責任。
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變著法子討皇帝的歡心,皇帝也不可能終日提防。
一個不慎就掉入溫柔陷阱里面了。
養(yǎng)在深宮的君王寸步難離,難免沉溺于聲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