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撿回來的孤兒,那時我還未滿月。
撿我的農(nóng)婦在我三歲那年因病去世,我本就不被農(nóng)婦的相公喜歡,自她離世,農(nóng)夫開始嗜酒,我時常被打被罵,更甚者被丟棄山林喂狼,可我偏偏記憶力不尋常,自尋著路回了家。
我哭求那農(nóng)夫不要丟我,此后我干起雜活,一心伺候著他,只求那一口飯吃。在我五歲那年,我去山頭另一邊碰巧看見了在院外悠閑看書的老頭子,聽鄰里鄉(xiāng)親說他脾氣古怪,不易親近,但那學(xué)問卻是實打?qū)嵉?。我為了改變命運,自此開始一有空閑便去求那老頭子教我習(xí)字,條件是我?guī)退兀瑵蔡?,一如我孝敬農(nóng)夫那般卑躬屈膝。
老頭終究被我打動了,他說我記憶力驚人,讀書亦有天賦,在教導(dǎo)我的同時,在我十歲那年便將我介紹給了縣令,我此后學(xué)到的知識更多,也就此考得了秀才一名。無奈縣令忽然被免了職,我失了依靠,回農(nóng)夫家里又得知農(nóng)夫買酒時在城里惹到了貴人,被打得半身不遂,再動不得身。
我心念養(yǎng)育之恩,只能回到那個家里,一邊照顧農(nóng)夫,一邊農(nóng)耕生存,賣谷物謀生,省下來的銀錢用來借城里書樓的書。
十五歲后的一天早晨,我瞅著天氣好,便興沖沖地將家里的谷物拿出去晾曬??蔁o奈天意弄人,方才午間,烏云便狠狠蓋住了天空??晌夷菚r仍在老頭子那邊準備鄉(xiāng)試,待我發(fā)覺趕回,已然雷聲轟轟。雨點挽弓在弦,隨時都有可能砸下來,我匆匆收拾谷物,早晨的陽光讓我多欣慰,午間的烏云便讓我有多崩潰。
眼看著麥子收不完,我急得眼眶紅了。本在趕路的那佳人啊,吩咐車夫帶著家仆過來幫我,人一多,那谷子也便不是回事兒了,然而傾盆暴雨不等人,仍有部分谷物來不及收回去,不過損失微許,我前去謝恩,那一聲“郎君多禮,舉手之勞”悄無聲息地撩撥了我的心弦。
雨下的很大,我邀請她去屋里坐坐,可她卻婉拒了,我問她此恩如何相報,她掀開車簾一角,我僥幸得以窺見她容貌,一眼萬年,我暗嘲自己癡心妄想,那馬車的氣派便可見女子身份不凡,豈容我窺探肖想。
她并沒有不耐煩,笑言:“舉手之勞,郎君不必掛懷,快些回屋吧?!彼恢溃覇査以撊绾螆蠖?,源于我不舍她就此離開,不想此后陌路,再無相逢??勺詈笏R車行遠,暴雨狂風(fēng)在我耳邊喋喋不休,卻仍不愿告知我那佳人姓甚名誰年方幾何。
我十六歲那年鄉(xiāng)試中舉,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鄰里鄉(xiāng)親的祝賀聲淹沒了農(nóng)夫,可我仍清醒著,來到老頭子家門前,當(dāng)著鄉(xiāng)里人的面,磕了三個響頭。他含著熱淚帶我去了太守府里,原他是太守的啟蒙先生。
太守決意親自帶我準備會試,并答應(yīng)幫我疏通考場的關(guān)系并照顧農(nóng)夫,條件是考取功名后輔佐景王與太子抗衡。
我深知官場水深,但我早已倦了那一畝三分地。會試艱難,若無背景,寒門之子如何能占那一席之地?況我年輕,自亦容易被輕視,我需要靠山,亦需要前途光明!
我答應(yīng)了太守后,他怕我以后會與他離心,又或是什么別的原因,便又想要讓我答應(yīng)功成名就之后定娶他家小姐為妻。我有些猶豫,是因為那日初見,驚鴻一瞥,佳人玉立亭亭,我心里再塞不下旁人。
我據(jù)實相告,委婉拒絕。太守嘆我癡情,勸我說:“天下之大,再遇之緣如何難得,怎會給你?”我黯然神傷,太守帶我去后院見了他家小姐,想讓我回心轉(zhuǎn)意。
“請父親安,郎君安?!?p> 我猛然回神,這聲音……再遇之緣最難得,我嘆蒼天不負我。
……
我本想?yún)⒓幽悄昵镩?,太守讓我莫要操之過急,學(xué)得真本領(lǐng)才是硬道理,此后太守帶我拜見告老還鄉(xiāng)的一名文臣,聽說曾是太子和景王的先生,我拜師后跟隨他掌握朝廷動向,了解民間苦情,我一心求知,日不停歇,用三年時光換取學(xué)術(shù)上更高的造詣。
或是為了官場少來橫禍,亦或是為了弱冠之禮后得娶佳人,我堅定了忠于景王的心。十九歲那年我參加了秋闈,不負眾望,奪了那貢生頭銜。
入朝上殿,這殿試啊,就是我的最后一關(guān),皇帝威嚴坐于殿上,太子和景王一左一右于殿下監(jiān)考。說起景王,他待我通過會試方才與我取得聯(lián)系,才覺我是可塑之才,此時此刻,他正對我頷首示意。
若仔細看,才發(fā)覺那太子與我頗為相像,不過我小時候常年在外務(wù)農(nóng),皮膚自是沒有太子白皙,眉宇間也少了他的那份英氣,我將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想著那不過是上天給我的一絲氣運。
五歲啟蒙,直至現(xiàn)在已然近十五年矣。論天賦,我不輸;論刻苦,我亦有。滿腹學(xué)識直至在這廟堂之上,方能得以窺見真章。
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金榜題名,我攜進士之名入仕為官,揚眉吐氣。
景王恩賜帶我一同觀太子的弱冠之禮,忽的想來,我也到了弱冠年紀。
此后沒多久,景王替我向皇帝求了道賜婚旨意,而后洞房花燭,我與佳人終成眷屬。
兩年后,我的妻子懷胎十月,生下了兩個孩子,晚出生的那個孩子悶的時間太長,一出生便離開了人世。我不會承認他出現(xiàn)過,雙生子不祥,或為鬼胎,我暗幸上天又助我一回。
而今我二十三歲,皇帝病重,太子與景王之爭愈盛,一入朝堂我便站了隊,自不能明哲保身,只盼景王得勝,太子被廢,從此我青云之上,加官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