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 喜歡你，阿燼

　　清吾眼下能信任的人只有江銘昀和硯塵燼，她點(diǎn)點(diǎn)頭，嚴(yán)肅的說道：“我明白，江銘昀，如果……如果我被控制，會傷害你們，尤其是……阿燼，你一定……一定不要留情殺了我。”

　　這話讓江銘昀皺起了眉，良久沒說出話來，但清吾眼神殷切，他明白她這么做的苦心，終是點(diǎn)了頭。

　　清吾準(zhǔn)備從江銘昀房間離開的時候，回頭問他，“你不問我是什么人嗎？”

　　江銘昀還壓抑在方才清吾說讓他殺了她的話里，惶惶然的抬起頭，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什么，“猜得到?！?p>　　其實(shí)，江銘昀在混沌山問清吾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猜測了，硯塵燼那般依賴她，又清姐姐清姐姐的喊她，分明硯塵燼無論是年歲還是資歷都比路姚清要大得多。

　　再聯(lián)想硯塵燼的過往，還有瑯琊山上那位傳說中的天魔的名字，實(shí)在不難猜測。

　　清吾笑了笑，拍著江銘昀的肩膀，說道：“江大少爺，你真的很聰明，不愧是華光門第一少女夢中情人?！?p>　　江銘昀方才還沉浸在清吾所說的，要在必要的時候殺死她的那點(diǎn)感傷中。

　　這會兒卻因?yàn)榍逦岬倪@一句話，全都化成一枚白眼，狠狠的朝她翻了過去。

　　很快，清吾就被江銘昀趕了出去。

　　被推出房門，清吾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嘀咕咕的指責(zé)江銘昀小心眼兒，隨后便徑直往硯塵燼屋里去。

　　清吾推了下硯塵燼的房門，紋絲未動，看來阿燼也沒給她留門。

　　無奈，清吾只能再次從窗戶爬進(jìn)去，仍舊坐在炭盆旁，看著臥榻上的少年，心境卻和昨日完全不同。

　　少年動了動身子，睜開眼睛，黑暗中，與清吾的眸子對視上。

　　清吾愣了下，問道：“怎么還沒睡？”

　　硯塵燼不答反問，“你干嘛坐在那里，趕緊過來?！?p>　　他說著掀開一條被角，清吾趕緊給他蓋上，道：“我身上冷，烤烤火再抱你。”

　　“你怎么這么晚才過來？宵禁很久了，我也……”我也等你很久了。

　　即便他不說完，清吾也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鼻尖頓時一陣酸澀。

　　清吾真的不知道如何告訴硯塵燼，或者說，她不能告訴他。

　　說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硯塵燼不會防備她，永遠(yuǎn)不會。

　　哪怕是她把棍子放在他手里，好說歹說勸著他，等她入魔便打暈她，他還是會在關(guān)鍵時候扔了棍子抱住她。

　　相反，告訴硯塵燼，反而讓他替自己擔(dān)心，清吾不舍得。

　　少年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手指攀上清吾的手背，道：“不涼了，趕緊躺下，我好困?！?p>　　清吾點(diǎn)點(diǎn)頭，除掉外衣，在他身側(cè)躺下。

　　她仰著面，心里還是一陣一陣的發(fā)顫，方才江銘昀說的那些話言猶在耳。

　　被冷落的硯塵燼自然不高興，抬腳踢了她一腳，沒用力，嘴上抱怨著，“你去跟房頂睡得了?！?p>　　清吾這才稍稍回神，側(cè)過身來，抱住他，腦袋蜷縮在他的頸窩里，低聲耳語，“阿燼，好喜歡你?！?p>　　這莫由來的一句話，還是讓少年頓時氣性全無，他小聲說：“你說什么，我……沒聽清?！?p>　　“喜歡你，阿燼?！鼻逦釡愒谒系驼Z。

　　少年眼睛笑得彎彎的，又道：“聽不清，你大聲點(diǎn)?！?p>　　清吾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阿燼，喜歡你，我喜歡你。”

　　這一聲在黑夜里喊出來，攪擾了不少熟睡的師兄弟。

　　隔壁傳來不滿的抱怨，“吵什么吵，大半夜的？”

　　硯塵燼紅了臉，埋怨著，“你干嘛這么大聲，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睡在我屋里了?！?p>　　清吾緊緊抱著他，低聲說著：“對不起，阿燼，對不起?！?p>　　少年別扭著，“誰要你道歉了？我又沒說不高興?！?p>　　他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清姐姐喜歡自己，但總歸是臉皮薄的，正如清吾所說的那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像什么樣子？

　　說不準(zhǔn)還會有些惡劣的流言，難以入耳的。

　　清吾抱著他的脖子，輕輕的在他唇瓣上印下一吻。

　　或許人在害怕的時候，想要從某些方面找到一些歸屬感。

　　很快，硯塵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感覺到了她打顫的嘴唇。

　　這些細(xì)節(jié)無一不在告訴硯塵燼，她在害怕，而且很害怕。

　　硯塵燼雖然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幾乎本能的因?yàn)樗?，濕潤了眼眶，他輕聲安慰道：“清姐姐，別怕?！?p>　　這一句話，把清吾的意識拉回來，可硯塵燼的聲音太輕了，輕到清吾聽錯了，她以為他說的是‘清姐姐，我怕?！?p>　　她沙啞著聲音說道：“對不起，我……我忘了，別生氣，我……方才走神了?！?p>　　少年緊緊的抱著她的腰，窩在她懷里搖了搖頭，“我沒有生氣?！?p>　　清吾發(fā)著呆，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硯塵燼的背，重重的嘆了口氣，“早些睡吧，阿燼?！?p>　　少年抬起頭來，含羞帶怯的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清姐姐也早點(diǎn)睡。”

　　因著清吾大半夜的那一嗓子，整個華光門迅速傳遍了兩人的八卦。

　　甚至等到清吾從硯塵燼屋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站在門外，一見她出來，立刻佯裝出一副尷尬對話的樣子。

　　清吾輕咳一聲，那幾個做賊心虛的家伙立刻抖了抖，慌慌張張的走開了。

　　沒等清吾走多遠(yuǎn)，江銘昀喊她，“路姚清，要不要一起調(diào)查？”

　　清吾回眸，有些感激的點(diǎn)點(diǎn)頭。

　　江銘昀帶領(lǐng)數(shù)位弟子繼續(xù)探查干尸身上的痕跡，清吾則被江銘昀派去詢問受傷的半魔體女弟子。

　　雖說幾個少女已經(jīng)瘋瘋癲癲了，但清吾也曾學(xué)過些審訊的法術(shù)。

　　論修為，清吾或許比不上江銘昀，但法術(shù)技能，她絕對在華光門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唯獨(dú)有一點(diǎn)難處，那些女修已經(jīng)被刨了靈脈，無法使用魔氣共鳴之法。

　　這或許也是江銘昀等人無法入手的緣由之一。

　　清吾坐在梁貞對面，一手點(diǎn)在她眉心，一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面施法將魔氣渡給梁貞，一面探析她的思想。

　　不多時，清吾成功的侵入了梁貞的思想。

　　這日是梁貞巡視的日子，因?yàn)樗龖?yīng)承了幾個半魔體同伴，巡視之后一同準(zhǔn)備年關(guān)的燈籠。

　　華光門女弟子中，一向有爭比手工的傳統(tǒng)。

　　制作漂亮的床前燈，便是其中一項(xiàng)。

　　梁貞負(fù)責(zé)的后山，因?yàn)榻鋫?，需得巡視的久些，其余幾個約好了的弟子便打算同她一起巡視后同行。

　　眼看太陽西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橙黃。

　　梁貞察覺到身后有什么東西一掃而過，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身側(cè)的幾個女修已經(jīng)暈倒在地。

　　這讓梁貞迅速戒備起來，她警惕的握著佩劍，巡視一周，一個背光的身影迅速閃到她面前，很快，她沒有了意識。

　　清吾從梁貞的意念里清醒過來，額頭冒出森森的冷汗。

　　盡管清吾沒有看清楚那張臉，可是她瞧見了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眼中帶著猩紅的光。

　　清吾幾乎從凳子上摔下去，她晃晃悠悠的起身。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會是他？

　　清吾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硯塵燼房門口的。

　　她握成拳的手不停的顫抖，砸了幾下房門。

　　里面沒人回應(yīng)，清吾更大力的敲了幾下。

　　不多時，俊美的少年推開房門，臉上帶著一絲慍怒，待看清來人是誰，神情才松懈下來。

　　“清姐姐，你干嘛這么用力敲門？我還以為是誰呢！”硯塵燼抱怨著。

　　清吾沒說話，盯著他看了還一陣兒，而后推了一把硯塵燼的肩膀，聲音冷淡，“進(jìn)去，我有話問你?！?p>　　她語氣不善，讓硯塵燼心里有些惱火。

　　許是平日里被清吾寵壞了，如今她稍稍對他有半點(diǎn)兒苛待，硯塵燼都覺得天要塌下來似的。

　　房門關(guān)上，屋子里一片死寂。

　　清吾眉頭緊鎖，盯著眼前的少年，一言不發(fā)。

　　硯塵燼被她盯得不舒服，也有些不高興，氣呼呼地說：“你來我這里是找我的，還是找麻煩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讓原本就生氣的清吾頓時更加惱怒。

　　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清楚硯塵燼一般，又覺得好像被他欺騙了很久很久，心里莫名的跟針尖兒刺了一樣。

　　清吾一把握住硯塵燼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少年扯到面前。

　　她按著他的肩膀，迫著他坐在凳子上，隨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原本硯塵燼便不高興她這般態(tài)度，想著昨晚還親親密密的，叫她得了便宜便如此對待，心理落差極大。

　　于是乎，硯塵燼越想越火大，頓時嚷了起來，“你干什么？”

　　清吾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diǎn)松懈，嚴(yán)肅的叫人害怕。

　　可硯塵燼不怕她，更多的是生氣和難過。

　　她一把捏住硯塵燼的下巴，緊緊地盯著那雙眼睛。

　　硯塵燼欲反抗，力氣卻遠(yuǎn)不及她，被迫紅了眼眶，和她對視。

　　眼看著那漂亮的狐貍眸子要落下淚來，清吾心頭一痛，松了手。

　　硯塵燼抿著唇，鼻尖酸的可憐，“你干嘛?。俊?p>　　“硯塵燼，你到底是什么人？”清吾后退了一步，頓感無力，質(zhì)問他。

　　少年站起身來，不解地望她，“我能是什么人？我是妖族皇子，華光門弟子，你……”你的人。

　　他有些委屈和氣惱，不知清吾突然發(fā)什么脾氣，所以后面的話也沒有全部說出來，賭氣似的憋在心里。

　　清吾卻沒有半分憐惜，繼續(xù)問道：“那你告訴我，那些女修……是怎么回事？”

　　硯塵燼眸子一暗，心里一顫，像是狐貍尾巴被人揪住了，但還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什么女修？”

　　他明知顧問，更是讓清吾火冒三丈，她扯著硯塵燼的衣領(lǐng)，逼近他，“我親眼所見，你對梁貞她們動了手，硯塵燼，你在裝什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清吾的聲音很重，每一個字沉得叫硯塵燼喘不過氣。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許久許久，直到少年突然勾起唇角，燦然一笑，道：“清姐姐，你可真不讓我省心。”

　　清吾呆愣一瞬，松了手。

　　他這話算是什么意思，承認(rèn)了嗎？

　　清吾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不承認(rèn)的話，她覺得他在騙她，可是他承認(rèn)了，她又覺得他如此不避諱，更覺得無法接受。

　　清吾多希望硯塵燼能否認(rèn)，然后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告訴她，這些事情都跟他無關(guān)，只是她想錯了。

　　她寧愿花費(fèi)更多的精力和時間來哄他，來為她懷疑他付出代價(jià)，可是……他顯然沒給她這個機(jī)會。

　　就這么……承認(rèn)了！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覺得陌生。

　　這個人，是她養(yǎng)了多年的小狐貍嗎？是她心心念念的硯塵燼嗎？

　　清吾身子晃了晃，后退一步，頓感世界都崩塌了。

　　硯塵燼眸子里有些失落和傷感，想伸出手來觸碰她，但顫巍巍的收回了手，“清姐姐，你在害怕我嗎？”

　　清吾皺眉，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硯塵燼，都是你做的？你……你一直在騙我嗎？”

　　她真的無法想象，自己身邊那個柔柔弱弱的小狐貍，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無法想象，他的柔弱都是裝出來的，為了某種……她不知道的目的。

　　那么，感情呢？

　　也是騙她的嗎？

　　柔弱是裝的，喜歡也是裝的嗎？

　　清吾的眼神刺痛了硯塵燼，他不能否認(rèn)自己是個壞人，可他不想清吾這么想他。

　　他眸子暗了暗，問道：“我是在騙你，如果我，本來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你會怎么樣？清姐姐，你……你還要我？”

　　這番話已經(jīng)憋在硯塵燼心里很久很久，壓得他喘不過氣，時時刻刻都想問她，可他從來不敢。

　　他知道，這件事或許會讓清吾恨他討厭他，可他也知道這是他無可避免的一場劫難。

　　硯塵燼的手緊緊的捏在一起，緊張地出汗，他想知道，這是他早晚要面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