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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南國

第八十五章 二王敗,一王死

北朝南國 江山至 3546 2022-08-23 22:12:44

  距離前方的山谷越來越近,前鋒兵馬已經(jīng)放緩了速度,偵騎的回報一波接一波,讓陳涼漸漸明了前面的情況。

  蕭正表和蕭會理兩個人果然在督軍死戰(zhàn),雙方短兵相接,死傷士卒極多。蕭會理幾乎殺紅了眼,他的后方到處都在調(diào)動兵馬往前面頂,就是為了抵住蕭正表臨死前的掙扎。

  陳涼的大軍在一座小山后停住,等待他的號令,陳涼拔了一根干草放在嘴里,忽的皺起眉頭,趕緊把吐了,因為他瞧見旁邊的一匹戰(zhàn)馬正在對著草地撒尿。

  “將軍?”

  辛枚看向陳涼,低聲道:“那蕭正表兩翼皆潰了,前軍也應該撐不了多久,但他的王旗沒動?!?p>  “再過一會,假如他看見情況不對,肯定會把王旗留在原地,自己開溜?!?p>  陳涼已經(jīng)帶了不少日子的兵,除了自己領軍,也會向陳昕、宋子仙等人請教,耳濡目染之下,大致也學了不少東西。

  特別是下面這種兩方兵馬混戰(zhàn)的局面,雙方都是憋著一口氣死撐,就看誰先撐不住了。

  蕭會理麾下士卒大多是州郡中長時間訓練的精銳,而蕭正表原本駐扎鐘離,麾下也有曾駐扎在邊關的老卒,此刻都是耗著這些攢出來的家底,兩人心疼到極致,越發(fā)痛恨彼此。

  “蕭正表,天子何曾虧待于汝!”

  蕭會理站在小山丘上,派一隊嗓門大的士卒站在身旁,他說一句,士卒們便對著遠處的王旗吼一句:

  “蕭正表私通逆賊,僭稱王號,大逆不道,所作所為,天必誅之!”

  “不能再等了?!?p>  陳涼坐上戰(zhàn)馬,身后所有士卒全部站起,開始迅速整理武器和盔甲。

  “升我將旗!”

  下面正在廝殺的兩方,忽的看見不遠處的小山上出現(xiàn)成排的士卒,一桿陳字大旗,從他們身后赫然飄起!

  “陳?”

  蕭正表愣住了,隨即心里更加絕望。

  宋將軍姓宋,羊暖姓羊,河南王應該沒有再派出來一個姓陳的領軍吧?

  “陳涼!”蕭會理的臉色反而陰沉下來,以如今的局面來看,擊潰蕭正表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他陳涼為什么偏在這時候領一支兵馬出現(xiàn)?

  回答他們兩個心思的,是鋪天蓋地的箭矢。

  陳涼軍中箭矢數(shù)量較少,但他這次毫不心疼,將所有箭矢都拿出來給士卒使用,下面兩支兵馬被箭矢迎頭痛擊,又倒下了些尸體,各自領頭的校尉等人顧不上呼喊士卒,自己都狼狽地躲在盾牌下不敢抬頭。

  蕭正表和蕭會理兩個人都在瘋狂喊著打過去,但士卒不是機器,早先和對面廝殺就已經(jīng)耗費了大量精力,看著自己的同袍不斷倒下,而頭頂又射下成群的箭矢,誰還愿意繼續(xù)拼命?

  三千多新營士卒繞到蕭正表身后結(jié)成陣勢,用長桿矛和盾堵住了蕭正表的去路,蕭正表被兩面夾擊,沒奈何,又只能把自己的親兵都拉回身邊,希圖能找到缺口逃出去。

  蕭正表倒了血霉,蕭會理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傳令兵便沖過來報告,說是東面發(fā)現(xiàn)了不明身份的兵馬,正在朝著己方王旗沖來。

  廝殺半天,夜色再次降臨,蕭會理軍中也點燃了火把,在黑夜中成了最顯眼的目標,陳涼抽出馬刀,咆哮道:

  “破陣!”

  馬蹄聲瞬間匯聚成陣陣雷鳴,狠狠炸響在蕭會理的心頭。

  本來他的本部大營和大軍一起駐扎在山谷兩側(cè),道路狹窄難以攻打,但是他為了避開激烈廝殺的山谷區(qū)域,帶著親兵朝后面移動了些位置。

  他現(xiàn)在所駐扎的地方平坦,正好給對面騎兵提供了一個可以全力沖鋒的絕佳場所。

  但蕭會理已經(jīng)沒有任何補救措施了,這時候再移動軍陣,反而更容易被對面沖破陣勢。

  “虎!虎!虎!”

  催馬、提槊、沖陣。

  數(shù)百名騎兵聚成粗糙的錐頭陣型,盡量減少弓箭手對己方造成的傷害。

  陳涼帶著騎兵幾次大捷后,就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機動力和攻擊力極強的兵種,熱愛程度不亞于當年的隆美爾第一次看見裝甲車。

  因此,他相當舍得在騎兵身上砸錢,所有騎兵身上至少都穿著一身較好的盔甲,戰(zhàn)馬也有相應的馬鎧保護。

  蕭會理陣中兩輪箭雨之后,只有數(shù)十名騎兵中箭落馬,在這時候落馬,幾乎等于死亡,陳涼甚至沒有多看那些落馬的騎兵一眼,只是再次吼道:

  “破陣!”

  前排的步卒勉強聚成盾墻,但用來絞殺騎兵的那種長桿武器極少,士卒們等于是在拿自己的身體阻攔騎兵。

  馬蹄聲移動到了面前,借著火光,前排的士卒也看清了那些騎兵的樣子,隨后......

  身上便傳來劇痛,整個人眼前一黑,下一刻便毫無意識了。

  眼見著前面的士卒如同割麥一般成排倒下,而身著黑甲的騎兵成群殺入陣中,整個軍陣支離破碎,蕭會理氣的幾乎吐血。

  “陳涼,你這個匹夫!”

  他咆哮起來,看著自己這些年積攢的家底眨眼間便是灰飛煙滅,這一刻,恨陳涼比恨蕭正表更甚!

  火把倒在地上,到處一片漆黑,潰散的士卒們嚇破了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逃跑。

  幾個親兵推搡著蕭會理,喊道:

  “大王快走!”

  走?

  往哪兒走?

  蕭會理本能的不想死,他還有大好的人生沒過完,他這輩子應該是死在床上,周圍環(huán)繞著兒孫,而不是像個卑賤的士卒一樣莫名其妙地慘死在這兒!

  他沒跑幾步,周圍便亮起了一圈火把,他看見大量的騎兵繞在自己身邊,周圍僅剩的那些親兵,神色惶恐,蕭會理看著他們,心想,自己臉上的神情也應是如此吧。

  沒有地方可逃了,他慘笑一聲,喊道:

  “孤要見陳涼!”

  一個騎兵催馬來到他身前,而后摘下鐵盔,露出年輕的面孔。

  “以前沒聽過大王的名聲,但今天一見,大王雖然兵敗,卻仍是氣概非凡,末將佩服!”

  陳涼騎著戰(zhàn)馬,對著蕭會理拱手笑道。

  “不錯......”

  蕭會理端詳著陳涼的面孔,嘆息一聲:“陳涼,汝為何要投那侯景呢?汝知不知道,等四方勤王大軍一到,侯景就是必敗無疑啊。”

  “汝現(xiàn)在......”

  “不勞大王費心勸說啦?!?p>  陳涼拍拍手,周圍騎兵分開,一個渾身癱軟的中年人被押送到他身邊。

  “二位想必許久未見了吧,”陳涼笑道:“今日一見,便是永別了。”

  周圍的喊殺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沉寂下去,夜風拂過兩人倉皇的面孔,蕭正表看清楚了陳涼的臉,他推開攙扶的士卒,自己坐在地上,臉上似悲似嘲:

  “陳涼...羊暖...汝究竟是何人呢?”

  “汝這是...”

  蕭會理看見蕭正表也一道被押了過來,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想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是干什么。

  陳涼和蕭正表不是都投靠了侯景么?

  看著這兩人,陳涼一時間沉默起來,片刻后,他揮揮手道:

  “今日,本將軍替國家誅殺亂臣賊子!人來,將蕭正表拖出去,殺了!”

  “你!”

  “陳涼!”蕭正表嘶吼著,滿臉恨意,這時候,他終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被人拖走的時候,眼里的恨意濃郁地幾乎要涌出來。

  月色黯淡,士卒們舉著火把打掃戰(zhàn)場,蕭正表的尸首被安置在一架馬車上,為了保證尸體盡量完好,陳涼放棄了將其斬首示眾的想法。

  蕭會理被俘的時候,前方尚有大量士卒,可惜來不及回救,看見蕭會理王旗倒下,大部分人都選擇投降;而蕭正表的部曲被兩面夾擊,死傷自然極多。

  這一戰(zhàn),蕭會理和蕭正表兩敗俱傷,前者被俘,后者兵敗身亡,雙方死傷兵馬不下四千人,而交戰(zhàn)中還有許多士卒臨陣脫逃、失蹤,而后的統(tǒng)計人數(shù)是,總共還剩下約五六千人,全都被聚集起來,押送往廣陵郡城。

  漫步在山谷上方,惡臭的血腥氣撲面涌來,陳涼走在前面,辛枚在后面跟著,他看著陳涼的背影,心中的崇拜無以復加。

  將軍竟然真的做到了,現(xiàn)在,南兗州就是將軍的了。

  陳涼忽然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

  “辛枚,山谷里是什么樣子?”

  山谷?

  辛枚疑惑,他低頭看去,恰好此時,天上烏云散開,露出幾分月色,山谷中略微能看見一些,到處都是戰(zhàn)死士卒的臉龐,死相凄慘,臉上都泛著慘白的寒光,登時唬到了辛枚。

  “將軍,都是死人哩?!?p>  “你說得對,都是死人罷了?!标悰錾钌钗艘豢谶@兒的空氣,只覺得滿腔都是血腥的氣味。

  此刻,獲勝后欣喜的心情過去后,便只剩下隱隱的恐慌,他沒敢低頭去看,而是轉(zhuǎn)身向打掃戰(zhàn)場的士卒們走去。

  “南康王何在?”

  士卒指了指旁邊的馬車,周圍還有十幾人看守著,看見陳涼走過來,他們趕忙躬身施禮。

  陳涼對他們微微頷首:

  “辛苦了?!?p>  “陳將軍?!笔挄砜匆婈悰?,冷笑道:“不知將軍見孤,所為何事?”

  “在下想請大王寫幾封信,加蓋大王的王印,送往各處,還請大王恩準。”

  蕭會理瞇起眼睛,片刻后,他緩緩道:“汝...想要南兗州?”

  “大王果然聰慧?!?p>  陳涼拍拍手,他心里疲憊,不愿再繞來繞去,看著蕭會理的臉,輕聲道:

  “我可以允諾,若大王助我,可留您和您家眷的性命。若是不準,在下不過多些麻煩,但您和您的家眷,在下可以保證,沒人會活著!”

  “這...”

  蕭會理可是親眼看著蕭正表被拖死狗一樣被拖出去殺了,他清楚陳涼手段狠辣,不敢立刻拒絕,現(xiàn)在,他心里只恨兵敗的時候沒有立刻自盡。

  陳涼看著一臉遲疑的蕭會理,他笑了笑:“車內(nèi)甚悶,請大王屈尊,隨我下車去外面透氣。今夜時間還長,大王慢慢想也不遲?!?p>  下了車后,兩人慢慢散著步,蕭會理心情略好了些,心想陳涼暫時沒有殺他的意圖,自己倒是能活下來了。

  這時,迎面走來一隊被俘的士卒,身上都帶著傷,蕭會理聽到陳涼在旁邊問道:“這些人是誰的兵馬?”

  “是南康郡王的親兵?!?p>  “哦?!?p>  陳涼的話片刻后又響起:

  “那留不得,全都殺了吧。”

  鮮血飛濺過來,沾上蕭會理的衣服,他的手顫抖起來,那些士卒臨死前還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到泥土里,蕭會理淚流滿面,他對著二百多具尸首重重跪下,他雙手顫抖著捧起一把土,朝面前的一具尸首上蓋去,而后又是第二把...

  “孤...我愿降...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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