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秦淮河在南北朝時應(yīng)該只叫淮河之類的名字,自唐代起改名秦淮,但為了不那么文縐縐的,讓人看著不會反應(yīng)不過來,本書就直接寫秦淮了。
陳昕今年已經(jīng)三十二歲,剛才稱陳涼為“尊兄”,不過是客氣之言,陳涼看人下碟,直接反過來稱呼陳昕為兄長,后者客氣一番,覺得陳涼越發(fā)順眼。
“涼弟...”陳昕剛說兩個字,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他娘的也太犯忌諱了。
涼弟...梁帝...
“吾弟,你現(xiàn)在麾下究竟有多少兵馬?”聊了幾句,陳昕也不怕交淺言深,直接就問道。
他也看出來了,周圍的騎兵頂天了也就二三百人的樣子,這么點人,丟到建康里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
秦淮河兩岸雖說離建康有段距離,但現(xiàn)在,實際上已經(jīng)隱隱處于叛軍的掌控之下,叛軍的哨騎、眼線在這里到處都是,只是除非有大的動靜,侯景本人暫時也無暇顧及。
陳昕擔心這兒出現(xiàn)梁軍的消息傳到侯景耳朵里,他想勸勸陳涼,讓他早點回去等待勤王軍。
陳涼笑了笑,輕嘆一聲:“讓兄長見笑了,我現(xiàn)如今,麾下也不過幾百人,就這還是好不容易從這兩天的混戰(zhàn)里剩出來的,所有人加起來,連一面城墻都站不滿?!?p> 在這兩天,陳涼已經(jīng)開始熟練運用上了裝可憐吃本錢的技巧。
羊躭、陳昕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弟子,如今家國動蕩,他們雖然出身世家,卻志在匡扶亂世,拯救南梁的危局。
陳涼最喜歡這些人。
而且,利用這些人來幫助自己成就事業(yè),陳涼的事業(yè)越大,對南梁的百姓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畢竟陳涼骨子里還是現(xiàn)代的思想。
再怎么樣,也不會真的把百姓不當人看。
當初在宣陽門的時候,他臨時起意想去趁亂襲擊侯景,也是有著快刀斬亂麻的意思。
因為在歷史上有著記載,建康外城依然有不少侯景和蕭正德布置的內(nèi)應(yīng),外城實際上依舊是守不住的,陳涼除了兵行險處,也沒有其他辦法。
可惜,侯景先一步去了內(nèi)城,使得他計謀落空。
陳涼目光望向遠處建康城的輪廓,聲音幽幽:“文臣不愛錢,武將不惜死,這才是我南地的風流,如今正是武將不惜死的時候,弟出身卑微,卻也知道這個道理。”
“原來吾弟不是出身世家?”
陳昕意外道,他皺起眉頭,似乎也沒記起來,建康里面有什么和他一樣姓陳卻不是出身世家或者是寒門的將軍。
“此話不用再說了。”陳涼假裝失意地嘆了口氣,讓陳昕覺得里面有故事,但礙于兩人相識不久,他就不方便多問了。
兩人又交談幾句,話題漸漸回緩,陳涼也就告訴陳昕,自己帶兵來秦淮河附近的目的。
“你想用消除奴籍和分土地來吸納兵員?”
陳昕思考片刻,便疑問道:“消除奴籍會得罪那些世家士族,而建康周圍也沒多少土地供你支配,吾弟,就算你能聚集起一批士卒,假如你不能兌現(xiàn)承諾......”
“我是沒有,但那些世家有啊?!?p> 陳涼肅然道:“他們平時魚肉百姓,現(xiàn)在也算是為國家出力,就算是事后要算賬,那就沖我來吧!”
那就沖著羊躭老哥去吧。
他在心里默念一句。
“吾弟,真非常人也!”
頓時肅然起敬的陳昕,看向陳涼的目光更加熱切了些。
這是一個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啊!
就算他出身卑微,那又如何!
“吾弟,為兄有個建議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聽聽?!?p> “兄長但言無妨?!?p> “秦淮南岸,其實還有許多世家的田地和宅院,那里應(yīng)該有許多家奴和私兵在看守,侯景叛軍暫時沒來大舉劫掠,他們這些人也就暫時不敢逃離?!?p> 陳昕指著旁邊的秦淮河笑道:“
秦淮甚美,城中富貴人家以在此置辦產(chǎn)業(yè)為榮。
此處至少有數(shù)十座百來座宅院,就算里面每座只有數(shù)十人,加起來也頗為可觀,少說也能有千把人。
而且,這里還有很多寺廟?!?p> 陳昕的語氣平靜:“既然是為國出力,我想佛祖也不會吝惜些許財富?!?p> 這話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攛掇去搶東西了,不過陳涼暗自記在心里。
是我兄長叫我去搶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騎兵們渡過秦淮,分成數(shù)十隊散開,按照陳涼的吩咐,反正是先說了些優(yōu)厚糧餉的條件,接著,才說出憑戰(zhàn)功分配土地和消除奴籍。
這話一出,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引來了不少人。
反正叛賊大軍在前,只要是個聰明點的人,都知道叛軍遲早要到秦淮河,南梁畢竟統(tǒng)治了數(shù)十年,將其認為正統(tǒng)的百姓還是大多數(shù)。
但,認它是正統(tǒng)是一回事,自己親自去從軍和叛軍拼命,則又是另一回事。
平民們尚且遲疑,圍觀的一些奴隸卻是迫不及待地當即說要從軍。
雖然也都是世家大族的奴隸,但誰還真愿意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甚至是子子孫孫給人當牛做馬?
所以侯景的大軍中,奴隸也占了相當一部分比例,而且侯景本人就是來自北方,簡直像一場南梁時代的“南北戰(zhàn)爭”。
古代百姓的要求并不高,特別是在南梁,百姓的下限是被拉到了無限低。
早在梁帝蕭和尚統(tǒng)治前期,倒也是輕徭薄賦,百姓生活漸漸富足,整個南地開始迅速富庶起來,但縱觀整個南梁,社會的矛盾已經(jīng)相當尖銳,主要表現(xiàn)為世家士族、皇家以及平民奴隸三類人。
富庶僅僅是表象,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陳昕主動要求去向寺廟等地“借糧”,被陳涼否決了。
他已經(jīng)暗中打聽過,現(xiàn)在正是混亂時期,和尚們都喜歡用糧食去換金銀珠寶等物,一群蠢禿驢反而在大肆儲存金銀,渾然把侯景當成了吃齋念佛的善類。
顯然,寺廟里存糧不少。
陳涼出來時也就帶了兩百多騎兵,沒有專門運糧食的車輛,就算帶了,大包小包地走著,半路上說不定就讓叛軍給搶了。
就當存放在這了。
到了下午,陳涼已經(jīng)成功說動了將近四百多人,其中大半人是原本世家大族里的奴隸。
陳涼從懷里摸出這兩天制作好的身份令牌,掏出來遞給陳昕,低聲讓他帶著這些新兵先行離開,走小路去石頭城。
至于他自己,則是大聲告訴那些百姓,東府城有大量梁軍駐扎鎮(zhèn)守,萬一叛軍攻過來,可以去東府城避難。
沒錯,是東府城。
人群中不乏侯景的耳目,消息很快傳到了建康城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