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伊甸

　　今日天朗氣清，正是黃歷上所說的成親吉日。我痛恨今日，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眼睜睜看著她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父親曾詢問我，是否去迎親，我拒絕了，我該以什么身份前去？新郎的堂弟還是一個愛她的無能男人？我沒有臉見她。

　　堂前，我魂牽夢繞卻又不沒有資格靠近的她宛如天仙下凡，我只能遠遠看著她。父親安排我捧著堂兄的牌位替他拜堂，我本該拒絕，但這次我無法克制，如果能與她并肩一瞬，即使受人誹議我也心甘情愿。

　　拜堂時我暗自求神問佛，希望這場婚事能停止，直到那一刻我還在祈求奇跡。可惜奇跡并未出現(xiàn)，夫妻對拜時她朝我一拜，我僵在原地，我沒有資格與她對拜。禮成后，我分明與她前后離開，但兩顆心的距離好遠。我將堂兄的牌位交給她，她一言未發(fā)從我手中接過。

　　我們二人相顧無言，險些就要取出懷中的那對白玉耳環(huán)送給她了，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或許現(xiàn)在才收到的白玉耳環(huán)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負擔。她在媒人的護送下回了房間，而我因為成親儀式的特殊性，招待客人的職責落在了我頭上。我無心待客只愿能快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加之守靈期間忌口，面對滿座杯盤狼藉到底我還是找了個借口告辭。

　　后院清凈不少，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湖心亭，明明是到目前為止一直回避的地方。湖心亭承載著我們之間的回憶，每當心情不好時，只要看到四色彩帶都會放松下來，可這次一股近似將我五臟六腑搗碎的痛感占據(jù)全身，我跌坐在地。天不遂人愿，今日連月亮也不圓滿，她又該如何度過呢？

　　“這上面寫的事和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不一樣。”沈芋頓了頓，“如果沒被我們干擾，事情該按照他日志中所寫的那般發(fā)生。”

　　陳辰自言自語道：“原來的故事線到底會造成幾個人的悲劇呢？”他當時反對沈芋改變劇情走向，現(xiàn)在看來沈芋才是正確的，若沒有改變一切都將以悲劇收尾。

　　萬葉言接著往下讀。

　　次日清晨我在自己的房間醒來，可我根本不記得昨日我是如何回來的。估摸著快到請安的時辰了，勢必會和她遇上，我還無法適應身份的轉變，以后只能稱呼他為堂嫂。我刻意拖延，直到母親差使下人，不得已我才走出房門。

　　即使我拖延了那么久依舊和她遇上了，她坐在母親的右方與母親閑話家常?？此郎\露笑意，如果我這時請安打斷她們，她臉上一定會重歸落寞。無奈之下，我只能一語不發(fā)地站在門前，最后還是母親看到了我，嗔怪我既然早到了，為何不進去。

　　我知，我的到來使氣氛凝重起來，決定喝完這盞茶就離開，拿定主意后只想一口飲盡?？吹剿揖褪Я朔执?，全然不顧，剛煮沸的熱茶僅僅飲下一口燙得我摔碎了茶盞。在她面前我無法做到波瀾不驚，禍福相依，我有了更合理的借口離開。

　　雖然時間還早，但我依舊選擇前往祠堂。祠堂前有兩個小廝正在打掃，我本想遣他們下去，可他們在嚼舌根。還是與她有關的內(nèi)容，我沒曾想昨晚她竟在這里守了一夜，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愿還是何人的要求？小廝看到我后立刻噤聲，讓他們把話講清楚，得到的回答也是模棱兩可。

　　祠堂內(nèi)供奉著程家先人的牌位，堂兄的牌位也在此處，幾乎陌生的兩人因為一紙可笑的婚約聯(lián)系在一起，即使陰陽兩隔，也隔不斷婚姻。我只能對著堂兄訴苦，理智告訴我這與堂兄無關，但我對堂兄仍有怨言，為何不拒絕這門婚事。是啊，她那么好的女子，即使只見過數(shù)面，也會傾心于她。是我太過無能，連感情的事都只會遷怒他人。

　　往后幾日，我?guī)缀鯖]有見過她，宅子里的閑言碎語愈傳愈烈，將她看作怪胎。如此一來，她更難出現(xiàn)了。三日后，我一生中最絕望的事情發(fā)生了。她吞金自盡了，只言片語也未曾留下，我們請來仵作，經(jīng)證實全部是她憑自我意識進行的。秦歡昧選擇了自盡，我不愿相信，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即使我們不可能，只要能看到她就滿足了，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痕?？扇绱?，我連陪伴的資格都失去了，今后的我又該如何？

　　這幾天里我閉門不出，一直回憶從前，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錯的？我和她為什么會漸行漸遠？如果乞巧節(jié)前夕我沒有約她觀星，如今的境遇是否會改變?；蛟S蒼天有眼，愿助我一臂之力，某日一穿著古怪的男子憑空出現(xiàn)在我房內(nèi)，他自稱來自伊甸，名諾亞。他告訴我上蒼派他來實現(xiàn)我的心愿。我已病急亂投醫(yī)，懇求他為我指明出路。

　　“這里怎么會出現(xiàn)諾亞方舟？“徐嘉萊遠遠叫停，“而且伊甸是指伊甸園吧？那里出來的該是亞當、夏娃吧?！?p>　　沈芋也察覺一絲不對勁?！疤婀至耍澜缬^相交融先不說，有人會相信自稱諾亞的男子是真心想幫他？“

　　“他自稱來自伊甸園，這里的伊甸園如果不是指亞當、夏娃的原居地呢？“萬葉言點醒了幾人，在他們的觀念里伊甸園就只是亞當、夏娃被逐出的地方，但轉變觀念，伊甸園也許指的是某個組織。換而言之，這場游戲的幕后黑手。

　　眾人在高壓的游戲環(huán)境中多了一絲逐步接近真相的信心，徐嘉萊催促萬葉言趕緊往下讀。

　　男子表示他只能讓時間回到成親那天，并表示此種方式需耗費大量的精力，他能力有限，因此需要我付出一定代價。我詢問他代價是什么，他說以命相抵。他見我猶豫不決，又說只要過去改變了，我這條命也就回來了，即使失敗，再不濟還能無止盡回到那天。

　　我答應了他。誠然他毫無信用，但他能給我最渴望的東西，我便相信他。父親、母親，孩兒只愿黃泉路上有四色彩帶陪伴。是孩兒不孝，來生再報養(yǎng)育之恩。

　　萬葉言讀完后，室內(nèi)一片寂靜。

　　“他就這樣和魔鬼做了交易？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啊，生命誠可貴，我不建議各位學他那樣?！靶旒稳R第一個打破沉默，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萬葉言將信折好放回香囊內(nèi)，說：“不知道我們進入幻境時他循環(huán)了幾次，靈魂永遠被囚禁在成親天，一對苦命鴛鴦啊?！?p>　　“仿佛是專門為我們設了這個局，如果我們沒有破解幻象，也會被困其中無限循環(huán)。這個叫諾亞的人，自詡末日的救世的方舟主人，卻干著牟取私利、玩弄他人之事，他之后一定會再次出現(xiàn)。“其余三人皆是一驚，沒想到能見到沈芋如此憤世嫉俗的一面。

　　她接著說道：“協(xié)力把棺蓋合上吧，至少愿最初的程子辛能安息?！皫兹撕狭⒐咨w上。

　　“我們現(xiàn)在算捉到鬼怪了嗎？“徐嘉萊拍拍手上的灰塵問。在他眼里已經(jīng)達成圓滿大結局，他們可以離開這充滿恐怖氣息的鬼屋了。

　　萬葉言卻搖搖頭?！拔覀儧]有拿到任何憑證能證明我們捉住了鬼怪。其次，還有二樓沒搜索，我想關卡設置不可能讓二樓當擺設。最后，別忘了汪柚，我們還沒有找到她?！?p>　　“這間房間告以段落了，我們前往二樓吧?！吧蛴筮呎f著邊走出房間，待其他三人出門后她輕輕拉上了房門。

　　四人踮起腳尖踩在老化的木質樓梯上，樓梯上不知沾上了什么液體十分黏腳，還未達到二樓，鞋底已經(jīng)沾滿木屑。以至于三人已經(jīng)開始觀察二樓幻境時，徐嘉萊還在借助樓梯邊緣刮掉鞋底的污垢。

　　二樓的環(huán)境與一樓截然相反，不僅狹窄了很多，連房間也只有一個門，且都集中在樓梯的左邊，右邊沒有房間，只稀稀拉拉地擺有幾張桌椅。二樓按理說應該有四個房間，怎會只有一扇門？那扇門上貼有禁止入內(nèi)的泛黃警示語，陳辰手搭在把手上詢問是否開門，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轉動門把手，卻受到阻礙。房門上了鎖。

　　“我們現(xiàn)在是進入boss戰(zhàn)了嗎？”見三人臉色凝重，徐嘉萊悄聲問道。

　　“沒有找到汪柚?！鄙蛴笫箘牌蟊刍卮?。如果這里光線充足，那么一定能看到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八龔墓砦莩鰜砗笳f過二樓有一間房間她不敢進去，我們從鑰匙柜的掛鉤斷定有八個房間，看到一樓有四間后理所當然地認為二樓也該有四間。如果一堵墻上只有一扇門，你會認為有幾間？”

　　徐嘉萊一口答道：“那一般情況下都會認為是一間吧。”

　　“那汪柚面對她不敢進入且只有一扇門的房間，她會認為是幾間呢？她現(xiàn)在既沒在二樓也不會進入房間，從一樓上來時也沒有看到她，那她會在哪？”沈芋豎起兩根手指，“一，或許她已經(jīng)離開了鬼屋；二，她進入了二樓的房間?！?p>　　“最壞的情況就是第二種了，汪柚不敢進入，反而還進去了，多半是被迫的。這扇門的背后會很棘手。”萬葉言看向其余三人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