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九琉璃的禮物

　　“看來我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p>　　“沒有，剛才那一箭已經(jīng)射出去了，是我沒放平心態(tài)。”榊原樂回頭看了一眼弓道場上方掛著的一幅大字——【正射必中】。

　　換做以前，自己可不會在第一箭就落靶。

　　“感覺在外面哥哥拘束了很多。”天海九琉璃擋著半邊臉，小聲地朝他笑著說道。

　　“畢竟你是部長?！睒Y原樂瞅了一眼社團周圍，也壓低聲音回復。

　　“就因為這個，哥哥讓我在弓道部里只能喊榊原君？”

　　榊原樂不是那種喜好二次元軟萌妹子的人，但被一個漂亮女孩子“尼醬，尼醬”在現(xiàn)實里親切地喊著，難免會覺得舒服。

　　但這種體會...私底下還好，放全是熟人的弓道部里.....

　　等同于社死！

　　榊原樂已經(jīng)能完全想象到那個畫面——欸，天海部長原來是榊原桑的妹妹??；這是真的嗎？；好有愛?。?p>　　——等這樣諸如此類的想法會層出不窮。

　　到時候自己每天下午來社團都要被大家用異樣的眼光看著。

　　沒準還會聽到一些天海部長因為兄妹關(guān)系給他開小灶的流言。

　　再離譜一點，還會說自己作為兄長，居然還沒有自家妹妹厲害。

　　日本高中生最喜歡的就是看空氣說話。

　　一旦某一個群體達成共識，那么在學生中流傳的，就只會是更離譜的流言蜚語。

　　要是一直處在這個環(huán)境里，自己還怎么靜下心來練弓？

　　其實讓外人知道了兩人是兄妹關(guān)系也沒啥，像鈴那樣正常的喊也還好，可九琉璃喊他經(jīng)常會用親切的語氣外加敬語。

　　換成中文的語境相當于一個漂亮妹妹在外人面前喊自己“哥哥大人，哥哥大人”。

　　這真的不行......

　　“剛才榊原君用的是半月射法？”

　　“你看出來了？”榊原樂驚訝道。

　　「半月」是弓道里的一個術(shù)語。

　　一個標靶為圓形，如果將標靶全部露在視野里，那么這就是「滿月」。

　　如果將標靶用弓身擋住一半，就是「半月」。

　　在全日本弓道聯(lián)盟的規(guī)定下，和弓弓身上不得裝設(shè)有校準功能之器具、印記等，僅能靠肉眼瞄準。

　　至于為什么榊原樂采用的是半月瞄準，這和他上輩子玩弓箭的習慣有關(guān)。

　　“從剛才榊原君行射的姿勢就能很簡單看出來。而且，榊原君剛剛的姿勢，可以再稍微改進一下，需要我演示一遍嗎？”

　　“請?！?p>　　“嗯?！?p>　　天海九琉璃向他行禮一樣地低了低頭，而后才接過他手中遞來的和弓。

　　她看了一下和弓的類型，七尺三寸玻璃纖維的直心，價格...大概在2萬円左右。

　　看樣子還是新弓，哥哥以前都是用這個練嗎？

　　天海九琉璃站到了射位上。

　　榊原樂站在一旁看著天海九琉璃的動作。

　　都說練弓道的女生都很有格調(diào)，現(xiàn)在看來確實如此。

　　她輕慢地從箭筒里抽出兩只箭矢，一只搭在弓上，一只夾在食指與無名指之間。構(gòu)身、備弓、舉起...射法八節(jié)的前面幾步在她的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上身可以往后收一些，再把腰往前頂一些?！?p>　　天海九琉璃一邊解釋，一邊將弓弦緩慢平拉。

　　她一身素白的弓道服，表情認真，目視著道場里的標靶。

　　少女右手拉住弓弦，左手扶弓，平穩(wěn)開弓，長長的箭矢與她的眼角平齊。

　　弓拉滿的瞬間，少女的雙手與弓箭構(gòu)成了一條工整的十字形，優(yōu)雅從容。

　　在滿弓的情況下，繃直的弦身居然沒有一點點的顫動。

　　她力氣有這么大？

　　榊原樂直接看得繃緊了眉頭，這是什么神技？

　　要知道，這可是22公斤的拉力的玻璃弓，即便是他，滿弓狀態(tài)下右手都是要顫的。

　　普通女生在特別標準的起弓姿勢下就連15公斤的都難以拉開，更別提這男生都不好掌控的22公斤拉力了。

　　可奇異的是。

　　這柄玻璃弓在天海九琉璃手中，就像是玩具一樣被輕易展開。

　　手不顫，面不紅。

　　“保持住呼吸?！?p>　　如果說別人是慎重地拉弓，那么九琉璃就是寫意般地緩緩開弓，整個過程猶如湖面一樣平靜，像是籃球展現(xiàn)出完美拋物線一樣的舒服。

　　榊原樂這時再看向她——

　　掀起的長袖，認真的神情，姣好的臉蛋，以及在少女后方飄揚的馬尾。

　　射法八節(jié)，構(gòu)身、備弓、舉起、拉弓、會、離、殘心。

　　見她進入了“會”的狀態(tài)，弓弦繃滿，榊原樂立刻在一旁默默計數(shù)：

　　一，二，三，四，五——

　　箭從天海九琉璃的手中飛出，伴隨一陣榊原樂根本沒聽過的獨特弦音，箭矢正中靶心。

　　天海九琉璃放下弓時，弓道場里已經(jīng)有許多部員向她默默投去了目光。

　　就連弓道部里的副部長畑真弘嘴巴微張，啞然無語，并在隨后感嘆道：

　　“厲害啊?！?p>　　......

　　......

　　下午五點，社團活動結(jié)束，天空仍是一片湛藍。

　　“感覺，我這幾年弓都白練了?！?p>　　今天幾乎可以說是全程由九琉璃來幫自己糾正姿勢，她的手可沒少拍在自己的小腹上。

　　比起平時的她，做事的她顯得極為認真。

　　“沒有，兄長已經(jīng)很厲害了，只是少了一點點的細節(jié)?！?p>　　“九琉璃你是怎么輕松駕馭22公斤的拉力？”

　　“呼吸，”天海九琉璃說道，“而且我拉弓也并不輕松，我也要拿出全力才能拉開?！?p>　　“可是我剛才看你...”

　　“那個啊，主要歸功于呼吸，呼吸好了，手就能平穩(wěn)，沒有一絲顫抖地拉開弓弦。但是呼吸又不是一味追求平穩(wěn)，而是要在射法八節(jié)之間適當調(diào)度，張弛有度?！?p>　　“這樣啊?！?p>　　“明天中午來弓道社團，我可以單獨教給兄長?！?p>　　“為什么要單獨？”

　　“因為調(diào)節(jié)呼吸法是要放在一個人的小腹去感受的，也就是說我需要將手放在兄長的肚子上才能感受到兄長的呼吸節(jié)奏?！?p>　　“要脫衣服？”

　　“沒有沒有，穿著袴服也行?！?p>　　“明白了......”榊原樂知道單獨訓練是為了避嫌，但這還是真是開小灶啊。

　　呼吸法這東西因人各異，世界各地的方法也不盡相同。

　　他現(xiàn)在用的呼吸法現(xiàn)在是拿以前競技反曲弓的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來的。

　　只能說，還能用，但不咋適合弓道。

　　“以剛才的觀察來看，兄長是自學的弓道吧？”

　　“嗯，之前都是自學的，在初中拿到過一次區(qū)賽冠軍?！?p>　　“自學了幾年？”

　　“兩年?！?p>　　“這已經(jīng)很厲害了！其實哥哥水平和我差不多，就是在一些弓道獨有的技法上面稍微差一點點?！?p>　　“沒什么厲害的...”榊原樂心里想著這都是借助上輩子玩競技反曲弓的經(jīng)驗啊。

　　上輩子為了入選國家隊的他，無時無刻都不在練弓箭，學習和吃飯都成了次要...在18歲那年拿到國內(nèi)賽事的冠軍，準備出征奧運...卻不想在休息日釣魚給人——

　　重生以后，家里也沒有條件支持他玩弓箭，直到母親的工作突然好轉(zhuǎn)，家里的錢有所富余，他才重拾這份荒廢了十多年的技術(shù)。

　　地鐵站臺。

　　兩人站在玻璃護欄前等候地鐵，互相之間隔了一人的距離。

　　“現(xiàn)在能說了嗎？約我去銀座的原因。”

　　“主要是...想送兄長一份禮物！”

　　“禮物？”

　　“見面禮，衣服，鞋子，我看兄長平時的衣服都穿了好久了，想幫你換一套新的?！?p>　　“這有什么，平時我都穿校服，不換也行?！?p>　　“那兄長的運動鞋總要換吧，都那么舊了?！?p>　　靜靜佇立于一旁的天海九琉璃面帶微笑。

　　地下鐵從隧道中呼嘯而來，迎面帶來了風，少女亞麻色的發(fā)絲輕輕地飄著。

　　天海九琉璃搖搖頭，雙手拎著單肩包放在身后的裙擺上，挺了挺胸脯笑道：“而且，一份禮物而已，妹妹送一份禮物給哥哥，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聞言，榊原樂回過了視線，臉上泛起微笑。

　　“兄長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這樣有人關(guān)心的感覺挺好的?！?p>　　“鈴醬沒有給兄長送過禮物？”

　　“她送過，都是些小玩意兒，最近倒是大方了，手機就是她重新幫我買的，我還想把錢還給她呢?！?p>　　“兄長還是不要把錢還給鈴醬的好?！?p>　　“為什么？”

　　“因為送給一個人禮物，就說明送出的也是心意，要是兄長把錢還回去了，不就是把心意也還回去了？”

　　“你這么說，也對......”

　　“所以，九琉璃送給兄長的禮物——”

　　“也不可以還？”

　　“對的！兄長平時早起給我們做早飯、便當，還有晚餐，已經(jīng)足夠辛苦了...要是不送他一點禮物，我反而會過意不去?！?p>　　看見她那開心的精致臉蛋，榊原樂心里一笑，回正視線說道：“如果不是父母再婚的話，我們這樣的人很難產(chǎn)生交集吧?！?p>　　“是啊，都不在一個學校就讀......所以這也算是緣分？”

　　“嗯，緣分?！?p>　　地下鐵在提示音中緩緩停下，兩人很快走上了地鐵的5號車廂。

　　......

　　與此同時，隔壁6號車廂，穿著西式校服的少女拉下了墨鏡，她的視線看向隔壁5號車廂站在一塊聊天的兩人，然后低頭小聲咕噥道：

　　“雖然不是和吉原前輩，但是居然是和九琉璃，有了新妹妹有那么開心嘛，還笑，和我聊天都不笑的...還不喊上我...兩個家伙要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