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櫻花媚(一)
明月高懸,清風裹著花香,將蟬鳴送入院落。
這是一間坐落于半山腰、仿唐式風貌四方宅邸。
內院是方正的草坪,花草繁茂,迷人雙眼。
數十步開外,有一株櫻樹于角落生長,樹下土包拱起。
雖是盛夏,卻依舊櫻花滿開,令人驚奇。
少年黎長秋,坐于走廊之上,膝上放著一把太刀。
沐浴后身體水滴未干。
寬松絲袍沾上水汽,緊致地貼在他挺拔健壯的身板上。
水珠晶瑩剔透,順著修長黑發(fā),滴落在其脖頸、胸膛、以及太刀之上。
刀身上反射出一張年輕俊美的面龐。
半年之前,長秋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回到了十九歲的青春模樣。
長秋想將刃面上水滴拭去,更好地欣賞自己的美顏。
不料稍一低頭,更多水珠沿著發(fā)梢滴落下來,倒影浸潤模糊。
銀鈴般的輕笑,自少年面前傳來。
“交給奴家來吧。”
雪白玉手將裝著美酒的食案放到長秋身邊。
他抬眼望去,月色浸染的院中,赫然出現(xiàn)一位身穿黑色薄紗的曼妙倩影。
長秋將太刀遞給這位美婦。
她微微躬身,從胸前掏出貼身絲巾。
隨后將太刀自長秋手中拿起,溫潤手指如微風一般輕拂過少年的掌心。
美婦的纖纖玉手輕柔又仔細地擦拭著那泛著寒光的刀身。
她朱唇輕起,嚶嚶道:
“如此美好的風月,大人不覺得這把兇器,有些煞風景了嗎?”
長秋望著她秋波盈盈的媚眼,笑著點點頭。
“夫人所言極是,那就有勞替我收好吧?!?p> “是,奴家這就將它與大人換好的衣裝收在一起。”
言罷,刀身入鞘。
美婦再一行禮,帶著長刀,向之前長秋待過的廂房而去。
柳腰輕晃,蓮步輕移,踏草而行,卻一絲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這讓長秋想起幾個時辰之前與她初見,她也是這樣無聲地出現(xiàn)在自己身前。
深夜時分,長秋獨自拜訪山腳的小村。
酒樓早已閉門謝客,來自外地的旅者似乎找不到投宿的地點。
萬般無奈之下,長秋只能找個角落席地而眠。
不料剛一坐下,鈴音一般的輕柔細語突然從身前響起。
“大人若不嫌棄,奴家的宅邸還蠻大的,歡迎您來做客……”
長秋抬起頭來,月光下,一位身著黑紗的嬌艷美婦,正笑眼盈盈地向自己送著秋波。
美婦腰如細柳、膚如白脂。
那掛在脖頸上的潔白珍珠,與之相比都顯得黯然無光。
長秋一時愣住,頓覺胸口處一陣悸動,似有小鹿——
不,這個力度,說是小牛也不為過。
美婦見狀,倏地躬下身子,湊到長秋身前。
四目相對,甚至能夠感受到她的鼻息。
“累了也可以直接在奴家屋中休息喔……”
美婦輕啟朱唇,淡淡花香,迎面而來。
長秋年輕氣盛,哪里經受過這般對待。
羞澀之中,目光慌不擇路,向下落去。
然而著眼之處,更是春光無限。
美婦雖著黑衣,但那衣衫薄得幾乎透出肌膚的顏色,白得讓人目眩。
“啊啦,臉怎么紅了,讓我看看……”
美婦正欲伸手撫摸長秋清秀面龐,不料在指尖即將輕觸長秋肌膚之時,被長秋猛地一下站起身來躲開來去。
“沒事,我這是精神煥發(fā)。”
長秋擺擺手,剛尋得一刻喘氣的良機,就聽那美婦接著說道:
“這可真是太好了!長夜漫漫,若能有您這般龍精虎猛的武人陪伴在側,奴家也能心安。畢竟,夫君剛逝去不久,留我一人獨守空房——”
“咳、咳……”
聽聞此言,長秋一時沒順過來氣,咳嗽不止。
稍做平復之后,他抓起那雙冰潤如玉的手。
“夫人……”
突然大膽的舉動讓美婦也一時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請帶我走吧……”
晚風拂動,風鈴輕響,將長秋的思緒拉回當下。
只見美婦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扭著細腰,風情走來。
新?lián)Q的衣裳風雅柔滑,又微露半片香肩,眼神嫵媚,面色潮紅。
她緊貼長秋而坐,雪白的長腿肆意伸展,盡顯媚態(tài)。
長秋頓時渾身一顫,異樣的情愫涌上心頭,雙頰只覺得火熱。
思慮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攬住美婦的腰肢。
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長秋手上的力道大得出奇,驚得她發(fā)出一聲鶯啼。
美婦嬌嗔道:
“大人可真是孔武有力呢?!?p> 長秋微微一笑,道:
“這不是怕你跑了嘛。”
“奴家就住這,又能跑到哪里去?”
長秋笑而不語。
他端起酒壺,朝杯中湛滿酒,遞到美婦手中。
“夫人,其實自方才進來,有一事令我疑惑不已。鄙人愚鈍,能否請你為我解答?”
“大人說笑了,奴家久居深閨,怎敢在見多識廣的大人面前賣弄學識呢?”
美婦掩面輕笑,拿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不過,既然大人您都屈尊發(fā)問了,那奴家就斗膽回答一番吧。”
她伸手指向不遠處的滿開的櫻樹。
“大人想問的,可是與這櫻樹有關?”
長秋點點頭。
“正是如此。這櫻花乃是海外神州極西之地傳來的稀世之花。春季盛放,不出一月便會凋零。我行至此地,沿途也見過不少櫻樹,櫻花都已凋零,唯有夫人這株如此絢爛,令我著實好奇?!?p> 美婦眨巴著眼睛,看了長秋好一會兒,隨后緩緩開口:
“原來這樹還有這般來歷,奴家從來不知……”
長秋輕笑,拿過酒壺,又為美婦斟滿酒,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不過奴家為了讓這櫻花滿開,確實費了不少心思?!?p> “哦?”
長秋眉頭一挑,問道:
“怎么說?”
“奴家用的肥料,稍稍有些特別……”
美婦話說到一半,卻是默不作聲起來。
長秋正欲發(fā)問,只見她的雙手突然爬上自己的脖頸,雙眼含情脈脈。
氣氛變得微妙,連空氣似乎也為之凝滯。
照這個流向,接下來會發(fā)生些什么,長秋想都不敢想。
他急忙打斷道:
“稍等一下,再那之前,能先替我解疑嗎?”
美婦吐了吐舌頭,嬌嗔道:
“真討厭,大人,之后您自會知道的?!?p> 說完,她便閉上眼睛,撅起小嘴。
哪怕再冥頑如木頭,長秋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絕不是在向自己夸耀她那櫻花色的唇脂。
長秋微微搖頭,左手施力,將美婦摟得更緊。
前戲該差不多該到此為止,可不能讓她逃了。
長秋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緩緩貼上前去。
他在美婦耳邊輕聲說道:
“……我想,大概是因為櫻樹的腳下埋著尸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