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猛,雨點砸在引擎蓋上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響。林佑之靜坐在車內(nèi),目光凝視著前方。樓上的燈光倏然熄滅,他微微一頓,指尖在方向盤上收緊,最終還是啟動了引擎。
來到餐廳,小老頭Thomas已經(jīng)回家去了,尤娜也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正在喝果汁。
Micheal一見他便把他拉來自己身邊,隨手遞過一杯威士忌,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幾眼,語氣隨意,卻透著一絲關(guān)切:“怎么,臉色這么沉?在外面淋雨了?”
林佑之接過酒杯,手指捏緊了杯沿,微微低頭,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只是借著酒杯遮掩了神色。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只是低聲道:“路上有點堵。”
Micheal挑眉,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熟悉林佑之的人都知道,他向來習(xí)慣把情緒藏得很深,但此刻,他眼底沉郁的光,卻騙不了人。
他沒再追問,只是慢悠悠地晃著杯中的琥珀色酒液,語氣帶著幾分隨意:“你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了你論文被我批改得滿篇紅字的那天?!?p> 林佑之聞言,終于抬起眼看他,語氣難得帶了一絲無奈:“Micheal,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挖苦我的機會。”
Micheal輕笑,抿了一口酒,語調(diào)帶著點促狹的味道:“那倒不是挖苦,是提醒你別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你向來是個能把苦撐過去的人,可有時候,撐得太久,也未必是件好事?!?p> 林佑之低垂著眼,指尖輕敲著杯壁,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有些事,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什么?!?p> Micheal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最終沒有再逼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那就不說,說點別的。你那篇論文,我看過了,做得不錯,比你之前交給我的版本順暢多了。”
林佑之抬眸看他,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論文的事,隨后輕輕呼出一口氣,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那就當是慶祝吧?!?p> Micheal笑了笑,眼底仍舊留著一絲未曾散去的審視,但最終也只是舉杯與他輕碰,隨口道:“行,慶祝。也慶祝你能早日想通——無論是學(xué)術(shù),還是別的?!?p> 酒杯相碰,清脆的聲響被餐廳的喧鬧吞沒,像是某些被雨夜掩蓋的心緒,無聲,卻依舊沉重。
——夢里,陽光熾烈,操場的塑膠跑道泛著熱浪。她撐著額頭,肩上的校服外套滑落下來,露出里頭淺藍色的短袖襯衫。前方人影晃動,一個熟悉的身影逆著光朝她走來,投下斑駁的陰影。
“瀟慕?!?p> 林佑之站定在她面前,清雋的眉眼藏著幾分猶豫,他的手伸了過來,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剎那頓住。
“你會去嗎?”他輕聲問。
她仰頭看著他,目光迷蒙,喃喃道:“去哪?”
“黃刀鎮(zhèn)?!?p> 夏天的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絲,她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句問話似曾相識。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夢境陡然坍塌,她猛地睜開眼。
房間里一片寂靜,窗外的車流依舊在無聲滑行,紅綠燈的微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坐起身,揉了揉額角,嘴里泛著些許苦澀的藥味。
半晌,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指尖停留在通訊錄某個名字上。
——林佑之。
她盯著這個名字看了很久,最后緩緩收回手,起身倒了杯水,走到窗前。
夜色沉沉,冷風(fēng)從窗縫中鉆進來,她縮了縮肩,低頭看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去嗎?”她輕輕問自己。
沒人回答。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溫柔地撫摸著李瀟慕的臉龐。她伸了個懶腰,眨了眨還有些模糊的眼睛,直到意識徹底清醒。
她看了一眼時間,才意識到今天是她面試的日子。
她翻身起床,走進浴室簡單洗漱,換上了一身得體的職業(yè)裝。黑色西裝外套搭配米白色襯衫,干練又不失溫和。她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一下領(lǐng)口,深吸了一口氣。
“加油?!彼p聲自語。
早餐簡單地吃了一片吐司和一杯咖啡,她拎起公文包走出了公寓。
面試的公司是一家數(shù)據(jù)分析公司,她之前投遞了簡歷,對方通知她今天來面試。她站在公司大樓前,看著玻璃幕墻倒映出的自己,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邁步走了進去。
前臺小姐帶她進入會議室,不久后,面試官推門而入。
“Camellia?”
“是的,我的英文名是Camellia?!彼酒鹕恚⑿χc面試官握手。
“請坐?!泵嬖嚬俜_她的簡歷,簡單寒暄后便進入了正式問題。
“請介紹一下你之前的項目經(jīng)驗?!?p>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條理清晰地講述了自己在數(shù)據(jù)分析領(lǐng)域的學(xué)習(xí)與實踐經(jīng)驗。面試官時不時地點頭,記錄著她的回答。
“如果讓你分析一組客戶數(shù)據(jù),你會用什么方法?”
她思索片刻,沉穩(wěn)地回答:“我會先進行數(shù)據(jù)清洗,確保數(shù)據(jù)完整性,然后進行數(shù)據(jù)探索性分析,找到關(guān)鍵變量和潛在模式。接著,我會使用回歸分析或者機器學(xué)習(xí)模型進行預(yù)測,并結(jié)合可視化工具生成直觀的報告。”
面試官露出滿意的神色,又問了一些技術(shù)性問題,她都一一作答。
面試結(jié)束后,她松了一口氣,走出公司大樓。
手機在此時震動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是一條新消息。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見一面吧?!?p> 發(fā)件人——林佑之。
她怔了一瞬,指尖輕輕摩挲著屏幕,心跳微微紊亂。她并不想再被過去的情感羈絆,也不愿為沒有意義的事情浪費時間。林佑之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他是不達目的不休的人,若是她不答應(yīng)見面,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與其讓這件事拖延下去,不如早些了解他的意圖,解決它,讓彼此都能徹底向前走。
晨光灑落,映在她的肩上,她望著遠方的天空,思索片刻,最終緩緩打下了幾個字。
【好。】
咖啡廳里,溫暖的燈光映在木質(zhì)桌面上,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氣??看暗奈恢茫钟又谀抢?,深色風(fēng)衣襯得他身形修長,姿態(tài)閑適。他的五官深邃立體,鼻梁高挺,微微低頭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淺淡的陰影。略顯凌亂的發(fā)絲帶著幾分隨意,卻不顯得邋遢,反而透著幾分慵懶的貴氣。
李瀟慕推開門,掃了一眼四周,很快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林佑之。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色風(fēng)衣,袖口微微折起,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此刻正漫不經(jīng)心地攪拌著咖啡,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旋轉(zhuǎn)。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深邃,帶著若有所思的沉靜。
她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很久不見?!绷钟又氏乳_口,聲音低沉。
“嗯?!彼貞?yīng),摘下圍巾,神色平靜。
服務(wù)生走過來,她點了一杯美式,隨手翻了翻菜單,卻沒有真的在看。
“你最近怎么樣?”他問。
“挺好?!彼仙喜藛?,語氣疏離,“面試剛結(jié)束,等通知?!?p> 他點點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透過她平靜的表情窺探她的內(nèi)心。
“我們見面,你想說什么?”她直接開口。
林佑之輕嘆一口氣,手指在咖啡杯沿滑過,“我想……我們是不是該談?wù)??!?p> 她目光微微一沉,放下杯子,“談什么?”
他抿了抿唇,語氣帶著一絲猶豫,“過去的事?!?p> 她輕笑了一下,語調(diào)不帶一絲波瀾:“過去的事有什么好談的?”她抬眸,目光冷靜,“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們兩家的矛盾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p> “瀟慕——”
“林佑之,”她打斷他,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如果你只是想舊事重提,那沒必要了。你父親李嘉軒和我母親林慧琳曾經(jīng)合伙創(chuàng)業(yè),進軍光伏產(chǎn)業(yè)。她帶領(lǐng)團隊研究鈣鈦礦太陽能電池,可是因為你父親篡改實驗數(shù)據(jù),偽造耐久性測試報告,導(dǎo)致她在發(fā)布會上被質(zhì)疑造假,最后成為替罪羊,被逼退出公司。”
林佑之沉默了一瞬,眼底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她低頭攪拌著咖啡,繼續(xù)道:“你不是不達目的不休的人,我也是?!彼ы粗?,聲音微冷,“難道你一點也不知情嗎?”你父親利用我母親的研究成果另尋投資人,繼續(xù)推進商業(yè)化,而她只能帶著少數(shù)忠誠的研究員離開,重新開始。你該明白,我們兩家已經(jīng)徹底斷絕關(guān)系,而我們之間……”她頓了頓,抬起眼,聲音平靜,“也沒有繼續(xù)的必要。而且,我母親也反對我們再有任何交集?!彼恼Z氣平穩(wěn),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定下的事實。她知道母親不會接受這個曾讓她失去一切的家族,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愿糾纏,因此做出了最理智的決定。
林佑之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腹摩挲著杯沿,眼底情緒復(fù)雜。他的喉結(jié)輕微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要開口解釋,卻最終什么都沒說。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他的確知道一些事,但那時他年紀尚輕,很多事情被刻意隱瞞,等他察覺不對時,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
可這些話說出來,又有什么意義?
他緩緩嘆了口氣,最終只是垂下眼,沉默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仿佛那苦澀的味道能緩解心底的壓抑。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多年以前的記憶。
那一天,他剛剛放學(xué)回家,和小他三歲的弟弟林淵銘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林淵銘正無聊地用勺子敲著碗沿,目光飄忽。
玄關(guān)傳來開門聲,他們同時抬頭,看到父親李嘉軒進門,臉色陰沉。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和他們寒暄,而是重重地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眉頭緊鎖,顯得格外壓抑。
“她怎么敢——!”李嘉軒低聲咆哮,雖然沒有大發(fā)雷霆,但手指卻在桌面緊握成拳,青筋隱隱浮現(xiàn)。
母親林忻從廚房出來,皺眉看著他:“怎么了?”她的語氣冷靜,但眼神中透著一絲警覺。李嘉軒抬眼看了她一瞬,隨即起身,拉著她往書房走去,兩人壓低聲音交談,顯然不想讓別人聽見。
“林慧琳!她竟然敢在發(fā)布會上揭露公司數(shù)據(jù)問題,害得股價暴跌!”
“怎么回事?”林忻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
林佑之站在玄關(guān),正和小他三歲的弟弟林淵銘一起吃飯。他們兄弟關(guān)系向來不冷不熱,林淵銘從小受寵,性格要比他更加張揚活潑,也更有膽子做些越界的事情。
李嘉軒沉默了一下,轉(zhuǎn)身上了樓,林忻跟在他身后,兩人很快進了書房,門‘咔噠’一聲合上。
林佑之皺了皺眉,心里隱隱不安。而坐在他對面的林淵銘則放下勺子,眼神閃了閃,悄悄站起身,朝書房的方向躡手躡腳地走去。
林佑之有些猶豫,但林淵銘卻放下筷子,悄悄朝書房的方向走去。他悄悄貼著墻,側(cè)耳傾聽。過了好幾分鐘,他才躡手躡腳地回來,眼里帶著一絲興奮又不解的神色。
林佑之看著林淵銘,壓低聲音問:“你聽到什么了?”
林淵銘聳聳肩,壓低聲音道:“沒聽全……但我聽到‘林慧琳’和‘李博明’這兩個名字。爸媽的語氣很激動,不過聲音壓得很低?!?p> 林佑之皺緊了眉,心里浮現(xiàn)出一絲不安。他已經(jīng)知道李瀟慕的母親叫林慧琳,今天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
他不甘心,又去找父親。
“爸,你和李瀟慕媽媽起矛盾了?”
李嘉軒放下手中的文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和李瀟慕關(guān)系怎么樣?”
林佑之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直接承認,而是避開了父親的目光,低聲道:“挺好的?!彼灸艿赝丝s了,或許是因為不想讓這場談話變得更復(fù)雜,或許是因為他心底隱隱感到不安。
李嘉軒沉默了片刻,最后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好相處?!?p> 窗外,行人匆匆,街道盡頭的紅綠燈緩緩變換。時間沒有停下,他們的人生也不會。

鉑翼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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