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蜜兒終于完全明白秦湛究竟動了什么手腳,他利用了漢卡克家族秘密備份的保障手段,在備份之上再添加一重屬于他的備份,輕松而不著痕跡的截取了漢卡克家族多年的心血。
從操作層面來看,此舉真的沒有太大難度,只要能潛入雷蒙德的辦公室,后續(xù)都不是問題。
而當時的秦湛在梅田梨紗的幫助下,背后更有慕景撐腰,在整個一區(qū)軍部,他完全可以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
事情做起來不難,難的是要如何想到應(yīng)該去做這件事。
就當夜的兵荒馬亂,安蜜兒實在想象不出秦湛究竟是怎么抓住秘密備份這一盲點的。
這不僅需要極端敏銳的洞察力,還需要一份始終置身事外的冷漠……即使慕景的情況已經(jīng)岌岌可危,依然要無動于衷維持的冷漠。
但安蜜兒懶得細想這些,本也不關(guān)她的事,她此刻興奮都來不及,因為意識到了那組數(shù)據(jù)的價值——在緊要關(guān)頭,雷蒙德備份給家族的必定是最核心的數(shù)據(jù),甚至無比辨別,也無需篩選,那些就是最重要的!
安蜜兒不再猶豫,打開了終端的傳輸功能,為了表示誠意,她先一步將照片傳給了對方。
秦湛當然不至于在此等細枝末節(jié)上占對方的便宜,他沒有馬上接收照片,而是也選擇了傳輸,當那些龐雜的數(shù)據(jù)傳遞給安蜜兒之后,他們才近乎同時的按動了接收的鈕。
營造出了好似公平交易的假象。
但不管怎么說,各取所需的交易還是達成了。
安蜜兒下意識的用右手捂住左手腕上的終端,即使數(shù)據(jù)只是一段虛擬物,但她仿佛能通過這樣的動作進行確認似的,心情被撫慰了不少。
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數(shù)據(jù),安蜜兒只覺得籠罩在身上的壓力徹底消散,膽子也隨之大了起來,有些突兀的說了一句,“你還說我們互助會介入的深,但比起你介入的程度,真的不算什么?!?p> 秦湛沒有否認,他介入的事實總有一天會被人看破,今天是安蜜兒,而明天——
或許就是慕景。
安蜜兒又深一步提了個建議,“既然你已經(jīng)成功在雷蒙德的辦公室里放置了截取信息的工具,那么今后,我們彼此還可以繼續(xù)合作,達成更多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p> “雷蒙德已經(jīng)垮臺,如今生死未卜。”秦湛的措辭稍微繞了個彎,但已經(jīng)算是隱晦的拒絕。
可安蜜兒實在不愿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一方面是看中了一區(qū)軍部情報的重要性,一方面更加認為這是與秦湛深入接觸的極好機會——就目前狀態(tài)來說,互助會拉秦湛入伙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如果雙方增加接觸呢,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下來,成為同伴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嗎?
于是她說,“雷蒙德跨了,但軍方馬上會安排新的接替者,不論是誰,從那間辦公室里流出來的情報都有相當大的價值,根據(jù)實際情況,我們會用不同的代價進行……交換?!?p> 安蜜兒本來想說“交易”的,但為了建立更好的關(guān)系,臨時換成了“交換”,仿佛這么一來,他們就成了彼此合作的朋友。
秦湛并沒有否認相關(guān)情報的價值,但他卻道,“對于接替者,我從來沒打算竊取她的秘密。我也希望互助會不要打這個主意。”
只要安蜜兒的耳朵沒聾,都能聽出對方語氣中暗藏的警告。
她有些迷惑,仿佛對方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繼任者是何方神圣似的。
秦湛沒去管對方又不解又畏懼的表情,他調(diào)出到手的照片,飛快的掠了一眼,看的卻并非護衛(wèi)隊的一張張人臉,而是他們所攜帶的裝備。
由于這是一張合照,密密麻麻的人像占據(jù)了絕大部分的空間,剩下的只有照片的邊角,能出鏡的東西并不多……秦湛正看著照片邊緣處露出的帳篷一角,軍綠色的布料上顯出了小半個模糊的標識。
真的是又小又虛,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快污跡。
秦湛也沒有仔細看,但并不妨礙他一眼認出來,這個狀似剪刀,又狀似半張開翅膀的標識,只怕是他這輩子最為熟悉的圖像。
慕景肩胛骨正中的那個。
——分割線——
慕景少將與洛倫丁元帥隔著一張諾達的胡桃木書桌,光可鑒人的桌面上,靠近慕景的一端,擺著一張紙質(zhì)豪華考究的……《委任狀》。
其上的內(nèi)容言簡意賅:
任命慕景擔任一區(qū)治安官。
命令自即日起生效。
慕景一進元帥辦公室,連寒暄的環(huán)節(jié)都省略了,對方直接將《委任狀》從桌面滑到了她的面前。
統(tǒng)共兩行字,而且句子還短的不能再短,慕景一眼就掃完了,但她卻用了更長的時間消化上面的內(nèi)容。只可惜效果并不好,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幾分鐘之內(nèi)完全看穿這一任命背后所有的爭斗、博弈和糾葛。
既然《委任狀》是元帥遞過來的,慕景也不打算與對方太客氣,撩起眼皮望向?qū)γ妫笆裁匆馑???p> 洛倫丁輕飄飄的回答,“字面意思?!?p> 字越少事越大——慕景腦子里浮現(xiàn)起了這句民間頗為流行的評價,覺得用在當下真是再貼切不過。
當然,慕景也不認為元帥是在糊弄自己,都是人精,誰又能糊弄誰呢。此事的蹊蹺顯而易見,洛倫丁沒有明說,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不便于將有些話說的太直白,但既然今日與她見面,是給了她機會提問題的。
慕景于是也不客氣,直接提出質(zhì)疑,“我的軍職當不了治安官。”
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定以及慣例,每個區(qū)的副治安官由中校及以上擔任便可以了,因為通常副治安官不止一位,他們作為治安官的輔佐,分別承擔具體性事務(wù)。之前一區(qū)雷蒙德一手遮天的狀態(tài)完全是特例,不能拿來當成參考。而且雷蒙德是背靠家族才能常年坐穩(wěn)那個位置,他對于慕景而言不具備任何參考價值。
因為在沒有任何異常因素的前提下,要成為某個區(qū)的治安官,中將軍銜是最起碼的條件,畢竟治安官將會執(zhí)掌該區(qū)域所有的常規(guī)軍備力量,職務(wù)過低實在難以服眾。
還用雷蒙德來舉例,如果他距離治安官的任職條件只差了一個軍階,以漢卡克家族的影響力是能夠消弭問題的,大不了編造一點似有似無的軍功,來一個破格提拔。
但是從上校到中將的跨越,漢卡克家族還沒有那么大的能量。
或者說那么厚的臉皮。
漢卡克家族都做不到的事,慕景不認為自己就能做得到。況且她身為唯一一個沒有經(jīng)過基因改造的少將,總部不少人對她都是頗有微詞。
慕景不否認自己往上爬的野心,但進階的出發(fā)點是為了自己,她可不愿莫名其妙被人當成槍使。
而早已將她視作手中利器的元帥閣下,早已料到她會如何拒絕,也早已準備好了相應(yīng)的策略——洛倫丁手一揮,好似帽子戲法一般,順著桌面將另一張《委任狀》滑到了慕景面前。
沒錯,另一張《委任狀》。
短時間內(nèi)將類似的把戲玩兩遍,放在別人身上大概能算是另類的幽默,可是洛倫丁……慕景實在笑不出來,只是抽了下嘴角。
關(guān)于第二份《委任狀》里的命令,慕景不用看都能猜到是什么。
中將任命。
慕景并不高興,甚至連理所當然的興奮都沒有。她承認這東西的價值,也了解自己對它的渴望,但是……應(yīng)該怎么說呢,當一件夢寐以求的東西在一個最不應(yīng)該的時間節(jié)點,以一種最順理成章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面前,慕景只覺得它是那般荒誕。
以至于周遭的整個世界都隨之變得荒誕。
慕景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任命本身挪開,轉(zhuǎn)向另一個點,另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點——命令生效的時間。
一區(qū)治安官的任命,即日生效。
中將的任命時間填寫處,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太了解洛倫丁,慕景會當對方已經(jīng)老糊涂,忘了簽署生效時間。但她很清楚,精明了半輩子的元帥絕對不可能犯此等低級錯誤。
所以,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威脅。
慕景用指尖在空白的日期處輕輕敲了敲,將方才的問題重復(fù)了一遍,“什么意思?”還是那四個字,并沒有變,變的只有她的聲線,仿佛冷了幾分。
洛倫丁隔空點了點第二張《委任狀》,也說了四個字,不過好歹換了措辭,“這是交換。”
慕景與秦湛這一對小情侶,還真是具備幾分另類的緣分,從地理空間上隔著天南海北,卻幾乎在同時遇上了一樁交易。但是比起秦湛主導(dǎo)的結(jié)果,慕景此刻面對的局面顯然被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