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玉也喊她:“你們在聊什么啊,不能一起聊嗎?”
綏之心煩地嗆他:“你和表哥又在聊什么啊,不能一起聊嗎?”
執(zhí)玉翻了個白眼:“真是倒打一耙,還不是因為你走得慢?”
秦湍收了思緒,在鬧哄哄的三人中顯得很是有禮:“山上薄宴不比宮中,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執(zhí)玉爽朗道:“怎么會?青陵山中的魚可是出了名的,據(jù)說比踏枝回的莼菜魚羹還好吃。”
綏之陰惻惻的:“你真是去那兒吃魚么?”
執(zhí)玉頓覺姐弟之間沒信任了:“唉,你真是,你怎么同母妃一樣把我往壞處想,我又不是表哥。”
“我怎么了?你可不要亂說?!蹦骄柍林凵?,執(zhí)玉這廝方才還在小心翼翼地問他去衡雍的事,一到綏之跟前,又明里暗里地說他風(fēng)流。
“是了他亂說,”綏之好言好語,“這有什么關(guān)系?”
慕君陽一聽她這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反而更惱起來:“為什么執(zhí)玉就有關(guān)系,我就沒關(guān)系了?”
綏之拾起碗筷:“他還小,你這么大把年紀(jì),誰管得了你呢?”
執(zhí)玉添油加醋:“就算表哥把青杏小的姑娘打包回府,姑父也不會罵你的。”
“你們真會氣人!根本就沒有,解釋多少遍都不聽。”
慕君陽盯著手中半碗給綏之挑過刺的魚肉,氣得只想自己一口吞了,側(cè)頭卻瞧見她幸災(zāi)樂禍笑吟吟的臉,莫名其妙心下一軟:“你吃?!?p> 綏之不講客氣地接過來:“表哥以德報怨,可以?!?p> 挑魚刺的筷子是慕君陽用過的,綏之竟就這樣毫不顧忌地吃。秦湍眼神掃過二人,只覺慕君陽笑得不是一般的刺眼。
這溫馨和諧的氛圍,叫他連句話都插不上,只好以主人待客的姿態(tài)給綏之盛了碗湯:“嘗嘗這個素燴湯,菌子都是山上新鮮采的。”
“好。”綏之假裝不經(jīng)意,余光一寸寸瞥著他伸來的手,見湯碗置于面前,又埋頭喝了起來。
她垂著眼評價道:“好喝的。”
秦湍看著被擱置一旁的半碗魚肉,心情非常幼稚地好了起來。
*
執(zhí)玉來回打量著這三個人,直覺有什么微妙的氣場正在蔓延。他了悟般地攥拳拊掌,又痛苦地開始了思考。
他早覺得風(fēng)流沒用的表哥極不靠譜,但這秦先生,連跟他們是不是一路人都不知道,比表哥要危險一萬倍。古人云“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他改日還是得提點(diǎn)提點(diǎn)他迷糊的老姐,如果非要動個春心,那還是選表哥吧!
綏之伸手在執(zhí)玉眼前一晃:“稀奇了,你還有沉思的時候。”
“嗯,我正在分析八卦?!?p> 慕君陽知道這廝就是宮中的一個八卦傳播機(jī),臉色極差地睨他一眼,執(zhí)玉便吞了聲。
頓了幾秒,他又覺得無聊:“我倒知道個跟寧國所有人都無關(guān)的八卦?!?p> 綏之舀著碗里的菌子:“說來聽聽。”
“但跟二哥的未婚妻有關(guān)。”
慕君陽直想打他:“人都跑了,你還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哎呀,是她父母啦,”執(zhí)玉抓緊說道,“宋千笑的母親,威寧將軍宋歸謠,本該嫁給慶和帝,如今做太后的倒成了她長姐?!?p> 慕君陽懶懶道:“這又不是什么秘辛,承武年間的太子妃一定出自宋氏,嫡女跑路了,只好讓庶女頂上唄?!?p> 綏之插話:“為什么一定出自宋氏?”
慕君陽解釋:“宋太師可是兩代帝師,還是輔佐承武帝登基的最大功臣?!?p> 綏之提出異議:“這話可不對吧,曾祖父才是最大功臣。”
執(zhí)玉也說:“除了曾祖父,臨清秦氏也比宋氏功勞大?!?p> 他語罷無意看到對面,只覺秦湍臉色并不好看。
執(zhí)玉以為他聯(lián)想到了臨清秦氏的大潰敗,遂出言寬慰:“是了,是你家旁支的事,不過朝歌秦門同臨清沒什么關(guān)系吧?你也不必替那些人難過?!?p> 朝歌秦門兩百年前便存在,比清澤的國祚還要長上許多年。數(shù)十年前,朝歌秦門不受器重的一支血脈遷居臨清,為清澤開國定疆立下汗馬功勞。承武年間,臨清秦氏武有大將秦城聊,文有宰相秦岱,子弟遍布官場,可謂叱咤一時風(fēng)云。奈何慶和十二年,那場翻覆清都的政變,讓這好不容易于清都立家的一脈蕩然無存、灰飛煙滅。
慶和十二年,綏之六歲,在清都受封世子,那場慘案剛過,寧王便避之不及地帶她連夜馳回了朝歌。
“三殿下說得對,臨清那支同朝歌很遠(yuǎn),不常聯(lián)系,只是想來些許嘆惋罷了?!鼻赝钠届o地擱下筷。
綏之附和:“短短四十年,盛衰榮辱,可謂至極,確實嘆惋?!?p> 慕君陽支著腦袋:“干嘛提這些宋太后干的腌臜事,執(zhí)玉方才說到哪兒了?”
“哦,我說到威寧將軍本該當(dāng)太后的。”
“然后呢?”
“這便要說到少年情事了,”執(zhí)玉眼波一動,不著痕跡地在三人間打了個圈兒,“威寧將軍宋歸謠的親外祖杜大將軍,那時在荻茫前線作戰(zhàn)。而宋歸謠曾立誓不做宮中人,趁著沒締結(jié)婚約,跑到弦月城去了?!?p> “按理說,宋將軍的外祖在那兒,她在弦月城待著便是,卻偏偏替了個軍籍去打仗,在營中一待便是好幾年。她那時不過是個隱瞞身份的無名小卒,升得倒還挺快,承武十一年,便在劍芒勁卒隊做弓箭手了?!?p> 綏之說:“我知道,許多記錄中寫她叫‘謝刈’,便是那時候的化名,舅父也這樣喊她。”
慕君陽也插話:“好像父親同安國侯夫婦在弦月城一同駐扎了兩年。”
執(zhí)玉見他們說得比自己還清楚,不禁嘟嘴道:“我還沒說完呢,這事你們可不知道。”
“你們知道荻茫的攝政王百里初,為什么終身未娶,還定居邊城弦月嗎?”
“不是為了輔佐兄長的幼子,以示臣心么?”
執(zhí)玉搖頭晃腦,說得活靈活現(xiàn):“他癡戀宋歸謠,三十年了。你信不信,宋千笑喊他叫干爹。”
“還真玄乎,什么癡戀能癡三十年?何況癡戀對象還是有夫之婦。”
“真的,聽說宋千笑自小就掛著一個很大的耳珰,彎月形,荻茫樣式,就是百里初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