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周生在院中乘涼,近處,草叢中許多不知名的蟲兒,比賽一般此起彼伏地吟唱著,遠(yuǎn)處,不知誰家的狗一直叫個不停,似乎是想表明它為主人看家護(hù)院是多么賣力似的。
就在此時,從暗處現(xiàn)出兩個身影來,周生定睛一看,原來是褒姒父女。
褒姒父親一見面就微笑道:“這兩天忙于應(yīng)酬,沒有前來看望,禮數(shù)不周,還請公子海涵。”
周生道:“老伯您客氣了,二位進(jìn)屋說話吧?!?p> 褒姒微笑道:“嘻嘻!不必了,進(jìn)屋還費(fèi)蠟燭呢,況且,院子里也涼快?!?p> 于是,三個圍繞石桌坐定。周生先開口道:“我想明日出去打探一下,總呆在宅子里著實悶得慌?!?p> 褒姒笑道:“真是難為你了!眼下的情形我也了解了一些,那知府家的千金叫依凝,貌美聰慧,但與魏公子一開始就不合,那黑心賊在一處宅子里贖了一個娼妓養(yǎng)著,由于其先人護(hù)佑的緊,依我之力無法近身。從當(dāng)下情形看,只好告官了!”
褒姒父親道:“告官談何容易!告到縣衙,縣令知曉是府尊的乘龍快婿,必會極力袒護(hù),加之,人證物證俱無,若那魏公子死不承認(rèn),甚至反咬一口說我等誣告,如何是好?”
周生道:“既然犯在那里,袒護(hù)的一時,袒護(hù)不了一世!不過,如若要告,就必須有人證或物證,否則定無勝算可言。”說完,沉吟半晌,卻突然一拍大腿,面露喜色,說道:“哎呀!有了!你們乘船的船家不會不知曉此事,畢竟是兩個大活人落水,興許被那姓魏的買通了也未可知,所以不管怎樣,先從他那里下手,以求得突破,我看不失為良策!”
褒姒父女聽了周生一席話,頻頻點頭,褒姒喜道:“還是公子聰明!說起來,我還記得那是條朱紅顏色的大木船,船上標(biāo)有一個大大的名號叫‘蒼龍’呢。”
周生大喜道:“既然有名號,找到那船并不難。我明日起程,褒姒跟隨前往,也好有個對證?!?p> 褒姒莞爾一笑道:“公子之命哪敢不遵?去就是了,嘻嘻!”
周生想了想,又道:“這告狀之人選褒姒叔父為好,要是我出面不合常理,畢竟,在他人看來我只是局外人而已,但我定會在暗中全力協(xié)助的。”
褒姒父親皺皺眉頭,說:“如此甚好,只是我那兄弟膽小,遇事不愛出頭露面,告狀這等大事來不得半點疏忽!”
周生道:“這事我去對他講,我會曉以利害的?!?p> 褒姒父親感激道:“這一路走來,公子為我父女操心費(fèi)力,無論怎樣感激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周生笑道:“哈哈!既如此,就不要說了!”
褒姒起身道:“爹爹!時候不早了,讓周公子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動身呢?!?p> 褒姒父親遂起身告辭,與褒姒一起走不多遠(yuǎn),雙雙消失在夜幕當(dāng)中。
次日一早,周生給馬喂足了草料,為使其體力充沛,特地加了些豆餅,另外,還給馬通體刷洗了一遍,想必那馬知道要出遠(yuǎn)門,所以也樂得享受這些特別的待遇。
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周生飛身上馬,兩腿使勁一夾,那馬似風(fēng)兒般奔跑起來,掠過村莊,穿過樹林,越過山崗,只不消半日,周生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朋友聞訊都來探望,并設(shè)宴為其接風(fēng)洗塵。席間,朋友問及近況時,周生也只是輕描淡寫,言受人之托,替人辦事,因涉他人私密,不便透露實情。
周生有事在身,未敢開懷暢飲,吃到日頭偏西,一伙人便早早地散了。
周生策馬來到附近漁村打聽,都說不甚明了,又到海邊一個小碼頭問詢,便有知情人指給他看,周生抬眼望去,果見一條朱紅色木船??吭诎哆?,走近時看到“蒼龍”兩字寫在靠船頭位置,十分醒目。此時船上無人,問鄰近的人才知道,船主已經(jīng)收工回家了。
周生又一路辛苦打聽,終于找到了船主的家。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周生上前敲響了大門,須臾,出來一個面色黝黑的漢子,光著膀子,五大三粗,一看便知是久在海上顛簸的人。
周生問道:“有關(guān)租船之事,能否進(jìn)屋詳談?”
那黑漢子道:“既如此,請進(jìn)屋吧?!?p> 周生將馬拴在大門口一顆樹干上,跟著黑漢子經(jīng)過院子進(jìn)到屋內(nèi)。顯然是才吃完飯,碗筷都尚未收拾。黑漢子道:“家里有些亂,莫見怪。公子想怎樣租船?”
周生也沒繞彎,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拔襾硎窍氪蚵犚患?,此前是否有個魏舉人,他們一行三人乘過你的船?”
黑漢子一聽,眼睛瞪得大了,神色有些緊張,最后緩緩答道:“有,有這么一回事!”
周生神情一下嚴(yán)肅起來,說道:“我只想問,為何乘船時有三人,回去時卻只有魏舉人一個?”
此時,黑漢子已鎮(zhèn)定了許多,略顯平靜地說道:“遇到了風(fēng)浪,船顛簸的厲害,那父女失身跌入海中,浪大無法施救,最后只好作罷!”
周生厲聲道:“不是有人故意將其推下去,害人性命吧!”黑漢子眼神中掠過一絲驚異,旋即又平靜下來,說道:“不會,不會!”“真的不會嗎?”隨著一聲問話,一女子從門外飄然而至!
黑漢子不看則已,一看竟嚇得魂不附體,顫作一團(tuán),大叫:“啊!鬼??!不關(guān)我事,不關(guān)我事!”
褒姒道:“冤有頭債有主!既不關(guān)你事,我自不會害你,只管從實招來!”
黑漢子慢慢穩(wěn)定下來,顫聲道:“其實,你們父女,確是被魏舉人推入海中,此乃我親眼所見!那時,海面還算平靜,我本想去救的,可魏舉人不讓,迫于其淫威,也只好作罷!后來,魏舉人拿出許多銀子要封我的口,我哪敢收這昧心的錢!”
周生道:“既如此,你敢出堂作證嗎?”
黑漢子囁嚅道:“我……我……”
褒姒道:“不管怎樣,見死不救,知情不報,其罪不??!若你出堂作證,我定會保你無恙,并從此不再遷怒于你,如若不然……”
黑漢子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周生遂囑咐那黑漢子,哪兒也別去,明日午前自會再來找他,并讓他自備一匹馬,好出門的時候用。最后還警告說,要他趁早打消逃脫的念頭,即便走到天涯海角,褒姒亦能將其追回,到那時,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客氣了。
黑漢子諾諾連聲,起身將周生送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