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晚自習(xí)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陳攸的思維才從遙遠(yuǎn)的天際飄了回來。
沒有老師看守的教室瞬間沸騰,無數(shù)學(xué)生紛紛起身,笑鬧聲、桌椅撞擊聲,以及收拾書本聲混雜在一起,在清脆的鈴聲中分外刺耳。
可是對于眾多學(xué)生來說,這種嘈雜早已習(xí)慣。
直至大部分學(xué)生收拾好了書本走出門外后,陳攸才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外呼吸著有些冰涼的空氣,釋放出教室內(nèi)一天的污濁。
他獨自一人站在走廊上,看著已經(jīng)徹底陷入靛青色的夜空,略微有些出神。
習(xí)慣性地想要掏一支煙,可是手卻在口袋中摸了個空。
差點忘了,如今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邁出校園的成年人,而是一個介于成年與未成年之間的高中生。
搖頭失笑了一下,陳攸雙手插兜,一步步離開了校園。
陳攸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準(zhǔn)備以學(xué)校和出租屋為兩端,查探一次周邊的環(huán)境,H市作為一個地級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足夠他好好轉(zhuǎn)悠一番了。
陳攸先是來到學(xué)校旁的步行街,這里道路兩旁已經(jīng)形成了燈火通明的夜市,一輛輛流動餐車擺放在街道兩旁,烤紅薯、魷魚串、手抓餅、炸雞柳應(yīng)有盡有。
而在這些餐車前,一名名身穿各色服飾的少年少女們紛紛聚集著,不斷傳來代表青春的歡聲笑語。
因為沒有吃早午餐的原因,陳攸直接走到一家賣魷魚的攤位前,剛準(zhǔn)備買兩串填填肚子,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自己手機(jī)查看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支付軟件里的余額已經(jīng)不多了,堪堪只夠生活到這個月底,如果自己不想直接餓死的話,還是省著點好……
陳攸默默思索著。
“喂!”
可就在陳攸轉(zhuǎn)頭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陳攸下意識回頭,卻看到魷魚串?dāng)偽慌跃奂囊欢雅校粋€皮膚雪白,系著單馬尾的女孩朝自己走來。
“陳悠,這個給你!”
女孩開朗地笑著,她穿著一件粉色T恤,下半身則是最普通的校服,將美好的曲線藏匿了起來,此時蹦蹦跳跳地走到陳攸身前,就像是一只畫中走來的精靈,同時將手中還沒吃的兩串烤魷魚遞到陳攸眼前。
“謝謝?!?p> 陳攸靦腆地笑了笑,伸手接過烤串。
“啊哈哈哈哈哈!”
“周可周可,你是在用魷魚串當(dāng)定情信物嗎?”
“快點回來啊我們的小可愛,可別被男人給騙走了!”
可是,女孩還沒來得及回話,她身后那群女生卻突然哈哈大笑著起哄起來,不斷叫著女孩的名字,有幾個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聽到身后死黨的笑聲,女孩白皙的臉?biāo)查g紅到了脖子,她惡狠狠地瞪了身后一眼,隨即朝陳攸擺了擺手,“不用謝,明天見吧!”
說著不等陳攸回話,便逃也似地跑回了那群女生中間,再也沒有勇氣面對陳攸了。
“明天見?!?p> 陳攸朝那些帶著大膽和好奇目光的女生們點了點頭,他能聽出,這些笑聲中更多的是戲謔和調(diào)侃,并沒有惡意。
叫周可嗎?
直至走出步行街,陳攸默默將竹簽扔進(jìn)垃圾箱中,他打開班級群的列表,略微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周可這個名字。
這個周可,似乎對原身有意思,她會不會是寫千紙鶴的人?
這個念頭只是閃過一瞬,陳攸便否定下來,對方的神情很正常,完全沒有千紙鶴上那些“去死吧”中的怨恨。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也該找一個賺錢的法子了……
陳攸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和老實巴交的原身不同,陳攸雖然也性格內(nèi)斂,但腦袋卻足夠靈光,與其光憑那些少得可憐的補(bǔ)貼饑一頓飽一頓,倒不如憑上一世的經(jīng)驗找一個工作干干。
當(dāng)然了,前提先解決自己的壽命危機(jī)。
略微考慮了一下自己適合什么樣的工作,陳攸逛了逛自家附近的超市和公園,等差不多熟悉附近的一切后,看到時間已經(jīng)到了深夜,這才買了泡面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民賢里小區(qū)。
在經(jīng)過家門前時,陳攸看到隔壁房間的門上已經(jīng)被貼上了封條,徹底空置了。
沒有過多關(guān)注,陳攸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門縫中的發(fā)絲,見到發(fā)絲沒有異常,這才回到家拿出了怪談筆記。
【契約者:陳攸(13)】
【壽命:1】
【念:0】
【怪談因子:喜310、怒458、哀219、怨456、懼899】
果然,校園才是怪談流傳的最好場所。
在看到怪談因子的點數(shù)時,陳攸眼睛不禁亮了亮,和《回魂》不同,僅僅一個下午,《會哭的畫像》便帶給了自己大量的怪談因子。
這種效率絕不僅僅是被一個人碰到就能攢下來的,顯然那副畫像已經(jīng)開始出沒于校園的各個角落,至少有數(shù)個人看到過畫像的存在,這才會一傳十十傳百,讓陳攸收割如此多的怪談因子。
“接下來,要不要試試下一個怪談?”
陳攸原本有些陰郁的臉色逐漸明朗起來,他嘴角挑起,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對了,多余出來的懼,或許有別的用處……”
似乎想到了某個關(guān)鍵,陳攸迅速泡好泡面,三兩口吞進(jìn)肚中,然后跑到衣櫥中找來一套有些偏大的舊衣服套在了身上。
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本就不富裕,因此習(xí)慣性的將所有衣物都買大一號,這樣就算自己長身體也可以繼續(xù)穿。
穿好衣服,陳攸在鏡子前晃悠了一下,隨即將兜帽蓋在了腦袋上。
“這樣一來,就很少有人能認(rèn)出我了……”
陳攸思索了一下,隨后他再次找出一件衣服套在外面,令自己變得更加臃腫一些,然后才拿出一副一次性口罩罩在了臉上。
接著,他將怪談筆記揣進(jìn)褲腰,又一次踏出了房門。
……
兩個小時后。
時間已經(jīng)到了凌晨一點,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可是在H市的東郊,一道陌生的身影卻漸漸踏入了這里……
空曠的街道上只有一道道延伸至深夜盡頭的路燈,一陣夜風(fēng)吹來,給盛夏帶來一股莫名的涼意,同時在道路一旁的陰影中,一名將自己包裹在厚厚服飾下的身影漸漸走來。
夜風(fēng)拂過,吹開了這道身影的兜帽,露出一雙銳利的桃花眼,在黑暗的月色下熠熠生輝。
陳攸盡量讓自己走在道路兩旁最深的陰影中,等他的雙腳有些酸痛的時候,終于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H市第一高校。
看著黑暗中那扇緊閉的鐵門,以及上面第一高校的字眼,陳攸這才拿出怪談筆記,開始撰寫一篇新的怪談。
而這篇怪談,陳攸幾乎是照著上一篇抄出來的……
【名稱】:會驚叫的畫像。
【定義】:畫作中往往會寄托作者的意志。
【聲明】:當(dāng)一名畫家在畫作中注入太多的心血,這張畫便擁有了靈性。
【架構(gòu)】:校園走廊中突然出現(xiàn)一張沒有見過的畫作,沒有人知道是誰掛上了它,它時而隱沒時而出現(xiàn),在人們從它身旁經(jīng)過時,偶爾會看到它沖著人們尖叫。
【參數(shù)】:略
【觸發(fā)】:東國H市第一高校
此時,隨著潦草地寫完上述話語,陳攸再次開始繪畫起來,借著手機(jī)的亮光,他又一次將蒙娜麗莎這幅油畫畫在了怪談筆記第三頁的背面。
最后,陳攸合上了筆記。
手中一陣涼意涌出,怪談迅速生效。
等到怪談徹底生效后,陳攸才又望向筆記封皮浮現(xiàn)出的字體——
【怪談因子:喜390、怒530、哀348、怨399、懼750】
這兩個小時中,怪談因子的點數(shù)還在增加,只是沒有下午那么頻繁,可是此時,代表“懼”的怪談因子卻憑空減少了200點。
看到少掉的怪談因子,陳攸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還記得,下午自己創(chuàng)造會哭的畫像時,怪談因子一次性消耗了300點,而現(xiàn)在自己站在H市第一高校的大門前,卻只消耗了200點。
“果然,創(chuàng)造怪談的花費,是會隨著距離逐漸遞增的……”
陳攸低聲喃喃,這兩個怪談可以說是相差無幾,唯一的區(qū)別便是一幅會流淚,一幅會尖叫。
之前他曾經(jīng)測試過,給別的國家和城市創(chuàng)造怪談,會因為距離過遠(yuǎn)而無法生效,只有自己所在的城市才能成功,那個時候他就產(chǎn)生了兩種猜測,一種是怪談筆記在同城之中沒有消耗,只在跨區(qū)域中才會加劇消耗。
另一種,則是隨著距離拉遠(yuǎn),怪談因子的消耗會越來越大。
而如今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證明了,第二種才是正確的,就算處于同一城市中,多出來的距離也不會抵消,而是距離越遠(yuǎn)消耗越大。
而且陳攸這樣做倒也不是平白浪費,無論創(chuàng)造什么樣的怪談,懼那一欄永遠(yuǎn)是漲勢最猛的,此時怪談因子中“懼”那一項已經(jīng)高出其它四種因子一大截,相信以后比例還會更加夸張。
因此,多出來的這些怪談因子,完全可以用來做一場針對筆記的實驗。
這就是陳攸的想法了。
再次摸索出怪談的一條隱性規(guī)則,陳攸滿意地離開,再次步行了兩個鐘頭回到家中。
給自己洗了一個熱水澡,勞累一天的陳攸終于躺在了床上,幾乎是在沾上枕頭的瞬間,他便睡著了。
這是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睡得最安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