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自尋死路
所謂的大明寶鈔,是朱元璋效仿宋代的交子搞出來的,初衷是因為大明缺銅,為了更好的保證市面上的財貨流通。
所以開始發(fā)行寶鈔。
但這年頭的人,不明白濫發(fā)貨幣的危險,也沒有通貨膨脹的概念,反正就是印唄。
于是搞得怨聲載道,等到了正德年間,就不得不廢除了。
說白了,大明寶鈔本來是好的,但因為缺少與之掛鉤的金融體系,崩潰就是必然的了。
藍春在奏折里也提到了這點。
雖然最好與大明寶鈔掛鉤的應該是黃金、白銀,甚至考慮到這個時代的局限性。
藍春覺得跟銅掛鉤也可以。
但想了想,從古至今一直都有金銀銅匱乏癥,于是貼心的在奏折里提醒朱元璋可以將大明寶鈔與糧食掛鉤,以保證大明寶鈔的貨幣價值。
可惜朱元璋好像不太懂。
事實上,對于藍春的這份奏折,朱元璋能夠看懂的東西真的不太多。
比如說藍春著重提到的分科而學的必要性。
是的。
對于這樣一個科學還沒有萌芽的時代,藍春干脆不再用后世眾所皆知的對科學的解釋來定義科學了。
而是干脆的將科學定義為分科而學。
甚至直接照抄了后世九年義務教育的科目,將天底下的學問分成語文,數(shù)學,歷史,地理,政治,物理,化學,醫(yī)學,農(nóng)學和工學。
沒有生物,因為這個時代,生物這門課程還是太高端了一些。
至于醫(yī)學、農(nóng)學和工學。
這三門課程,放到后世,起碼要等到大學里才有的學。
可是在這樣一個時代,沒有那樣的條件。
但這三門學問又都很重要,那就直接當基礎(chǔ)學科好了。
別的不說,只要這十門課程能夠順利的開設(shè),推廣,在藍春想來五年之后,整個大明就將出現(xiàn)一大批真正受到過科學洗禮的人才出現(xiàn)。
藍春也不期盼能夠在這個時代出現(xiàn)大明的牛頓、伽利略、居里夫人。
他只希望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后,大明能夠真正出現(xiàn)一批可以稱之為科學家的人。
而在此之前,他只希望能夠有一群稍微可以懂得科學,可以幫助他復制山寨他通過系統(tǒng)買回來的那些后世科技造物的人就行了。
這個要求不高吧。
可是在朱元璋看來,藍春簡直就是在異想天開,先不說開十門不同的學問,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單單只是這十門學問里沒有一門與如今的儒學有關(guān),就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舉世皆反的場面或許不會出現(xiàn)。
畢竟他朱元璋的刀夠快,夠利。
但天下讀書人的唾沫絕對能夠把藍春淹死。
所以朱元璋對于藍春寫在奏折里,作為重中之重的興科學之法,只能揺頭略過,然后繼續(xù)往下看。
頓時腦殼更疼。
因為藍春在奏折里寫,要興辦報紙,簡化文字,推廣標點符號和白話文,降低天下百姓識文斷句的門檻。
如此一來,就可以更快更好的獲得一批可以承擔教習文字任務的讀書人,從而在大明各地農(nóng)村興辦掃盲班。
提高大明百姓的識字率,最終實現(xiàn)人人有書讀,人人能識字的終極目標。
一旦達成了這個目標,那么此后大明的宣傳輿論,就不會再徹底被掌握在儒家手中。
為了表示這個計劃的重要性,藍春還在奏折里直言不諱的指出,從唐朝興科舉后,皇帝最大的敵人,已經(jīng)不再是世家大族。
而是壟斷了知識傳播,以儒學思想為大旗的儒家書生。
馬上可以打天下,卻不能治理天下。
讓天底下的官員全都出自儒家,必然會導致一家獨大。
宋朝皇帝逼不得已下說出的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話語,在現(xiàn)在已然成為了事實。
哪怕皇帝手中的刀再如何鋒利,到最后如果只能用儒家的書生做官,那么必然只能選擇妥協(xié),與儒家共天下。
看到這里,朱元璋又驚又怒,想呵斥藍春胡言亂語,但心中又不得不承認藍春說的很有道理。
對于親手炮制了胡惟庸案的朱元璋而言,要是沒有意識到文人對皇室的威脅,他也不會在干掉胡惟庸后,就下令撤掉了中書丞相的官職。
讓兩百多年的大明王朝,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宰相。
朱元璋多聰明啊,因為擔心宦官專權(quán),所以不準宦官識字。
這樣的朱元璋,又怎么可能意識不到文官對皇權(quán)的威脅。
但無奈儒家勢力太大,綿延太多年,壟斷了知識的傳播,孔子一句話,比皇帝的圣旨都有用。
于是就算意識到了這點,但是對于朱元璋來說,不用儒家,就無人可用了。
“或許真的可以考慮試試分科而學的辦法?”
朱元璋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這個念頭,又想回頭再看一眼藍春之前寫的內(nèi)容,但目光落到奏折最后面那一段。
頓時被氣笑了。
“藍春,這就是你的奏折?!”
朱元璋怒斥開口,“你口中的治國良政就是讓朕整頓教坊司,給那些罪官妻女赦免,讓她們成為我大明的女官?!”
“什么?!藍春,你簡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慫恿陛下讓一群妓女做官?你,你簡直是大逆不道!
陛下,臣請誅藍春九族!”
昊言信狂喜,立刻大聲喊道。
其他人也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藍春,怎么也沒有想到藍春竟然會在呈給朱元璋的奏折里提出這樣荒謬的建議。
簡直是自尋死路啊。
練子寧想著,然后噗通一聲,也跪了下去,跟昊言信一樣,請朱元璋誅藍春九族。
許觀和張顯宗對視一眼,覺得藍春應該不至于如此孟浪,但既然朱元璋這樣說,那想來藍春肯定的確有在奏折里寫。
這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哦。
劉三吾目光閃爍一下,他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藍春呈上去的奏折那么厚,那么長,不可能只提到了這一點,所以其他的內(nèi)容是什么呢?
藍春口中的興科學,謀發(fā)展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劉三吾偷偷看了眼朱元璋手中的奏折,很想拿過來看看。
但朱元璋把奏折捏得死死的,他就只能按捺下來,不動聲色的看向藍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