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涼夜

　　一貫挑剔的人不吝贊賞，其他的也沒必要再做惡人，北都的錄制異常順利，太陽還高懸在空中，慢慢向著下班的方向掙扎，兩首歌曲就完成了。

　　陳夏回到酒店房間，休息到傍晚，下樓和張雪、楊璇、杜晉等幾個人湊了個小包間，匆匆填了填不怎么饑餓的肚子，再次出發(fā)，直接去風(fēng)凝宮。

　　這是陳夏第一次旁觀劇組拍攝夜景，從坐上車，就一直是興致盎然的樣子。

　　等在雨霽宮附近下了車，東張西望的陳夏還被楊璇取笑了幾句，讓她不要對這個夜晚抱太多期待。

　　實際也確如楊璇所說，在外行人眼里，夜晚拍攝和白天的相差不多，甚至因為夏初夜晚的寒涼，身體的感受還要差上不少。

　　今晚的空氣很透，傾瀉的月光很亮，落在張雪眼里，也許卻不是什么好事。

　　陳夏看她為了達(dá)到理想的效果，對燈光的排布、色調(diào)、亮度等等細(xì)節(jié)，不厭其煩地調(diào)整了很多次。

　　站在原地的楊璇有些無聊，一邊變換各種站姿，方便張雪的微調(diào)，一邊對著陳夏，擠眉弄眼地做起了鬼臉。

　　過了一會，張雪放過了燈光，繼續(xù)去檢查布景和道具。

　　楊璇披上一件長款風(fēng)衣，走了過來，“夏夏，怎么樣？看到準(zhǔn)備工作做得這么細(xì)，是不是感覺很枯燥？”

　　陳夏微笑著搖頭，“要是每天如此，可能確實會變得不耐煩，但今天是第一次看夜拍，還是很有新奇感的?！?p>　　楊璇捏了捏陳夏上臂的袖口，“剛剛?cè)胂牟痪?，早晚還比較涼，小心著涼感冒。你穿得這么少，有沒有帶添加的衣服？”

　　陳夏抓住連衣裙的裙擺，輕輕上提，同時微曲雙膝，施了一個羅洲的淑女禮，“謝謝璇姐的關(guān)心。雖然晚上比較寒涼，又有陣陣風(fēng)襲，但都還奈何不了我?！?p>　　楊璇點頭，“有時真的很羨慕你，身為作家，平常受到的限制很少，比我這樣的女演員要自由多了。

　　“拿衣、食、住、行，簡單舉例。

　　“穿得多了，會被說老氣、裝樣；穿得少了，會被說輕浮、風(fēng)騷。吃得甜了，肚上長肉；吃得辣了，臉上爆痘。

　　“住在酒店，怕被跟蹤入侵；住在家里，怕被監(jiān)視偷拍。多帶保鏢，網(wǎng)民嘲諷愛耍大牌；少帶保鏢，小報謠言欠下巨債?！?p>　　陳夏疑惑地看著楊璇，“璇姐，就是簡單地舉幾個例子，你怎么會這么熟練？都快編成順口溜，下一步就是要押韻了?！?p>　　走近的張雪聽到幾段對話，“逗人的套話露出破綻，被人識破了吧。楊璇你又不是那種流量明星，哪有這么多規(guī)矩和煩惱？

　　“況且，觀眾們真要是能聽信讒言，把更多的關(guān)注和時間，從你的容貌、身材，轉(zhuǎn)移到你的表演上，是你求之不得的吧?！?p>　　楊璇聳聳肩，“我倒是希望，夏夏也能入行，當(dāng)一個知名演員。有她吸引人們的注意，我就可以安心做個小透明了?！?p>　　張雪提起喇叭，吹了兩下，“我從精神上支持你的夢想，但現(xiàn)在請先醒一醒，暫時放過我們可愛的小姑娘，去調(diào)整你的狀態(tài)，準(zhǔn)備你的拍攝?！?p>　　對于演戲，楊璇還是很認(rèn)真的。她對陳夏搖搖手，就去準(zhǔn)備了。

　　陳夏拿過一把軟墊椅子，坐在張雪旁邊，盯著監(jiān)視器的屏幕，開始保持安靜。

　　董越和林璐也有樣學(xué)樣，輕手輕腳地搬來兩把椅子，分別坐在陳夏的身側(cè)和身后。

　　同樣是導(dǎo)演，張雪、于毅的風(fēng)格、傾向截然不同。

　　于毅是那種重人物勝于重環(huán)境的，當(dāng)然也可能是他的年齡和名氣制約，到手的經(jīng)費有限，搞不了太好的環(huán)境。

　　他喜歡追求人物表現(xiàn)力的極致，要強烈地感染觀眾，把他們的靈魂拉出來，附身在演員身上，去體驗實在的情緒。

　　張雪是那種重氛圍勝于重人物的，成名多年的人物根本不缺投資，愿意為了一點細(xì)節(jié)，反復(fù)修改，不惜工本。

　　她喜歡營造出一種高于現(xiàn)實的真實感，把觀眾轉(zhuǎn)換成故事中的普通人，逼著他們思考、應(yīng)對，然后歡喜、憤恨、無奈。

　　所以于毅揪著演員不放，張雪揪著場地不放。這不是說兩位導(dǎo)演都已偏科，只是各有鮮明的個人特點。

　　陳夏看著鏡頭里楊璇、杜晉渾然天成的表演，又看看身旁聚精會神的張雪，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變濃。

　　大家都在用心工作，這個晚上就變得很充實，不知不覺，就到了很晚。

　　拍完一段，張雪打了個哈欠，眼中的神采卻一點未減。她看看手表，提起喇叭，“進度不錯，大家收拾好東西，今晚收工了?！?p>　　陳夏沒有去多余地添亂，只是把折疊椅豎起，站在原地，等著坐車回酒店。

　　杜晉很快就卸完了妝，換了一身休閑的衣褲，湊了過來，“美女，你穿得也太少了吧。北都可不像南都，對人那么溫柔。我建議你回去就沖個熱水澡，驅(qū)驅(qū)寒氣?！?p>　　陳夏微笑點頭，“感謝關(guān)心?！?p>　　杜晉在她旁邊站了一會，“你盯著地面在看什么，有蟲子嗎？”

　　陳夏微微抬頭，“我有些好奇，宮室的管理機構(gòu)，怎么會允許汽車直接開進來？這里沒有一寸水泥或柏油，可都是當(dāng)年的古磚。”

　　杜晉逗趣的笑容瞬間散掉不少，“好些年前，我也是在相似的場景，問過別人相似的問題。

　　“長云歷史太久，留下的古跡和遺產(chǎn)太多，卻反而成了禍因。從古至今，物以稀為貴，若是不稀，那就不惜了。

　　“李和公主曾努力推進文物古跡的保護工作，卻終究人走茶涼、人亡政息，只剩下你我這樣愛好文藝的閑人，在這里嘆惋?！?p>　　楊璇走了過來，“你們在說遺跡保護的事吧？李和的努力有一定成效，而另外那部分的失敗原因，全是因為錢?！?p>　　陳夏呼出一口氣，“一兩銅錢，卻能壓倒力舉千斤的壯士。沒有錢，就沒有保護，沒有修繕，就只有過去，沒有將來。

　　“這個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風(fēng)凝宮居然也窘迫到了這個地步?！?p>　　張雪走進三人的圈子，“也不全是你們說的原因。一方面是王室打過招呼，不得不讓步；另一方面，如果電影拍得好，也算是個起死回生的方子。”

　　陳夏鄭重地一拱手，“就拜托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