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偏殿,沈聽覺點開手機電筒,身后吊死鬼腳步聲再響。
沈聽覺低頭看一眼地上三只燈芯斷裂的長明燈,沒有多余動作,直接站到中間木棺前,雙手用力,將棺蓋推開。
尸臭迎面而來,沈聽覺微微挑眉,顧不得惡心,以斧頭撥開尸體衣領(lǐng),目光落在他肩膀上。
慘白,發(fā)腫且開始腐爛的皮膚上,儼然落著一道深黑色手印。
看來他猜的不錯,或許應(yīng)該說,幸好他猜得不錯。
雖然知道李山必然在山上遇見了詭異之事,但也并非只能是大巴上的厲鬼,說不準(zhǔn)山里還有其他厲鬼。
還好有這手印,至少可以證明,李山在大巴遇上厲鬼的可能性,還是偏高。
如此,完全可以假設(shè),他遭遇溺死鬼驚嚇成皮包骨的那段時間里,曾有一日在乘坐擺渡大巴時遇上了沈聽覺見過的厲鬼,并且沒有躲開厲鬼拍肩。
致使他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當(dāng)然,也或許是瞬間的事情,反正是直接從皮包骨恢復(fù)成高壯模樣,頭發(fā)也長了許多。
可,那畢竟是厲鬼啊,總不能是一只樂于助人的厲鬼,眼看他瘦成了皮包骨,就給他恢復(fù)生機?
沈聽覺一想著殺性極重的吊死鬼和溺死鬼在桃花寺中,明顯得到了部分遏制,那么那些僧人不愿去坐大巴而特意避開這拍肩厲鬼,豈非說明它也具備了殺人的可能性,并且不低?
沈聽覺猜測著厲鬼拍肩的后果,諸如附身,替換之類。
反正,不管如何猜測,他都不認(rèn)為最終被溺死鬼所殺的,是李山本人。
他更偏向于當(dāng)時真正的李山已死。
但事已至此,沈聽覺也沒有過多糾結(jié)那厲鬼拍肩的后果,他只知道,經(jīng)厲鬼拍肩之后,會留下手印,會使身材高壯,還會生出長發(fā),并且已經(jīng)不是本人。
此間諸事,雖然還是猜測,但可能性極高,便已經(jīng)足夠。
沈聽覺又將棺蓋拉上,提起斧頭、攝魂燈以及驅(qū)靈香轉(zhuǎn)身邁出偏殿。
王導(dǎo)一看沈聽覺大步走來,竟是感動得熱淚盈眶,蒼天垂憐,鬼才知道他剛才蹲在地上,指著所有人大叫了一句“都給我站著別動”,然后死死地盯著他們時,心里有多害怕。
鬼啊,一只惡鬼啊,就這么藏在他眼前這群人里,他說話竟然還這么大聲。
真是要人老命了。
沈聽覺看見王導(dǎo)淚流滿面,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言語,他轉(zhuǎn)過頭,目光掃視眾人時,突然在某人身上停下。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戲服且戴頭套,過肩的長發(fā)用發(fā)帶束起。
沈聽覺指向中年男人,問王導(dǎo)說:“他叫什么名字?”
不等王導(dǎo)開口,那人自然往前走了兩步,顫顫巍巍道:“沈,沈先生,我叫趙立。”
原本對他沒有印象,名字一說出口,沈聽覺便心中有數(shù)了。
他記得他,雖是巧合,但他還真記得。
沈聽覺將攝魂燈放置地面,大步走去,問道:“我聽說你剛才和其中一名死者是坐旁邊的,所以想知道,你有沒有看見他某些異常的舉動?”
趙立費勁想了想,搖頭道:“我,我當(dāng)時很害怕,所以沒有注意其他的?!?p> 沈聽覺點頭,突然問道:“大夏天的,你這頭套戴著不熱嗎?”
他站到趙立旁邊,環(huán)顧四周,說道:“他們都摘掉了,應(yīng)該是不礙事的,就算不小心弄丟了,王導(dǎo)應(yīng)該也不會責(zé)怪?!?p> 趙立勉強笑道:“還是戴著,戴著好,弄丟了還要去定制,也是個麻煩事?!?p> 沈聽覺點頭道:“那倒也是?!?p> 趙立輕嘆一口氣,說:“真是嚇人吶?!?p> 沈聽覺抬手,將指間驅(qū)靈香含在唇邊,而后猛然轉(zhuǎn)身,直接扯開趙立戲服。
于是,漆黑夜下那抹暗淡的月光落在他肩上,一道黑色如同墨水那般深邃的手印儼然落在其間。
趙立愣了愣,錯愕不已,沈聽覺則又將左手往上抬,用力扯住他頭發(fā),惡狠狠將他絆倒在地。
沈聽覺提起紅色斧頭抵在趙立脖頸上。
此間變化,直叫眾人來不及反應(yīng),他們呆立原地,最終,是班長反應(yīng)過來,他大聲問道:“沈聽覺,你做什么?”
沈聽覺盯著趙立,認(rèn)真說道:“除了趙立之外,你報一個名字吧?!?p> 趙立看向他,驀然咧開嘴巴,露出略有些尖銳的獠牙,慘白的臉蛋笑得滲人,他說:“喔,你猜得很準(zhǔn)啊?!?p> 沈聽覺問道:“認(rèn)識李山嗎?”
趙立稍稍一愣,旋即意外道:“看來,你對我很了解嘛?!?p> 沈聽覺才更意外:“你是李山?”
趙立舔了舔獠牙,笑說道:“我是。”
然后,紅色斧刃輕輕劃過,他便身首異處。
鮮血噴涌而出,趙立,或者說,真正的李山瞪大雙目,他難以置信,話還未問完,他就這么動手,了?
鬼哭斧頭對厲鬼尚且有效,更不必說是一只邪物了。
但為安全起見,沈聽覺又將鮮紅如同滲血的斧子高高抬起,而后斬落。
一斧接著一斧,鮮血噴涌,肉沫橫飛,濺射極遠(yuǎn),剁骨的聲音,讓身后眾人瞪大了雙目。
夏夜的悶熱已經(jīng)被他們完全忘卻,他們驚恐地看著那個身穿灰色壽衣的男人在月光下不斷揮舞著一把紅色斧頭,像屠夫剁肉一般,把一個片刻之前還能說會道的活人給砍成了無數(shù)肉塊。
不多時,沈聽覺叼著驅(qū)靈香站起身,灰色的壽衣不染鮮血,倒是褲子成了紅色。
他夾住驅(qū)靈香,對他們說:“現(xiàn)在很安全了,你們待在這里,哪里都不需要去,不會死人的?!?p> 所有人直咽口水,他們嚇得一句話不敢說,只呆呆點頭,僵硬而無神。
班長原想質(zhì)問沈聽覺,有話也能好好說,拿不準(zhǔn)趙立也有苦衷,而且,他又還沒承認(rèn)人是他殺的,但眼下這情勢,他看著滿地肉沫血水,直感覺反胃想吐,他捂著嘴巴,微微張口,終于忍不住跑到一旁草坪上吐了起來。
酸臭的氣味傳來,直接引發(fā)連鎖發(fā)應(yīng),一大群人,全都跑著蹲到草坪旁,捂著胸口嘔吐。
倒是王導(dǎo),雖然也一陣反胃,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強忍惡心,鼓足勇氣走到沈聽覺身旁問道:“沈先生,他,他這是?”
沈聽覺道:“你也聽他說了,不是趙立,是李山?!?p> 王導(dǎo)站得近,所以看見了趙立那一口獠牙,他只是想到不久之前還拍著趙立的肩膀,并且和他說話時聲音有點大,就覺得一陣后怕。
白蘇緩步走來,她低頭,見滿地肉沫骨塊,只是微微蹙眉,問沈聽覺說:“不是大巴上的厲鬼,是么?”
她沒有責(zé)怪沈聽覺問話不清楚,只是覺得好奇。
沈聽覺也沒有解釋,只是搖頭,說一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