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醫(yī)者和瘦醫(yī)者是良國二皇子的人。
良國內(nèi)亂嚴重,被祈國滅國后,唯一幸存的二皇子被良國太尉扶植,實際為控制。
在兩位醫(yī)者看來,晗姬一旦落入太尉手中,對二皇子更為不利,是以在森林里撿到小魚,并沒有急著上報,而是私下尋找這個禍水的特別之處。
琢磨半個月,沒弄出什么名堂,反倒被燭國的人抓走。
小魚晗姬的身份沒人質(zhì)疑,初見她,所有人除了震驚皆篤定她就是禍水。
既是禍水,到哪兒都不會有好事。
將小魚與兩位醫(yī)者分開關(guān)押,從醫(yī)者那兒套出近期的成果,燭國人并沒有虐待小魚,讓她獨自靜養(yǎng)一個月,留一個婢女照看,好吃好喝供著。
這是深山小院,十分僻靜,夜里還能聽到野獸的叫聲,白日里都是蟲子的鳴叫。
天逐漸回暖,她在外曬太陽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難得過上被人伺候的日子,小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頭發(fā)都懶得梳理,日子過得滋潤,頭發(fā)的質(zhì)量日漸變好。
照顧她的婢女是個寡言少語的,非必要不會說話,也不會笑。
別看她表面疏離少話,實際上內(nèi)心十分豐富,無聊時總躲在暗處盯著她的頭發(fā)看,好像只要看得足夠久,就能看出什么名堂。
望著鳥群從遠處飛過,小魚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走到院子邊的野花叢里摘了一朵小野菊嗅了嗅,突然抽搐暈倒。
暗處的婢女著急,一個箭步奔來,連忙把脈,晃神中被小魚抓住手腕,隨即聽到小魚帶著惡趣味兒得逞的笑聲。
她故意的?
這妖女心思果然深沉!
有什么好笑的!
哼!
婢女心里活動活躍,面上一句話沒說,掙脫手腕,朝小魚的左后方瞄了一眼,恭敬站起來作揖。
“主子?!?p> 后面的確傳來男子的心聲,小魚故作不信,直接坐起來,甩開頭發(fā),抬頭笑問:“你也會開玩笑了?”
婢女彎著腰退開,身后傳來一聲輕笑,她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身著白袍面相儒雅的年輕男子朝他走來,向她伸手。
“很無聊?”
“不無聊?!?p> 小魚自顧爬起來,后退幾步揮揮衣袖,笑道:“這樣的日子,今日到頭了?!?p> “你很聰明。”
楚君甫收回手,夸贊道。
小魚搖頭,隨意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大搖大擺轉(zhuǎn)身往屋子走。
“我這樣的身份,遇上的不是想殺我就是想利用我,你今天過來,難不成就是來看一看而已?但凡腦子沒進水都能猜到?!?p> 楚君甫也不介意,暗想她安靜一個月,沒成想還有一雙伶俐的嘴,這倒是與良國人所說的相符。
兩人對坐,見她直來直往,楚君甫也不繞彎子。
楚君甫十分真誠:“抱歉,近日繁忙,現(xiàn)在才來見姑娘,還請見諒?!?p> 跟在他身后站立的仆從:殿下,您太客氣了,這奶娃除了一頭紅發(fā)沒什么異能,您可是殿下!
小魚無所謂,“不急,這兒很好。”
仆從:蹬鼻子上臉了吧!看清楚,現(xiàn)在是誰的地盤!
小魚仰面自飲,余光瞟了仆從一眼,兩者對視,仆從圓鼓鼓的眼里都是疑惑。
仆從忍不住問:“你瞧我做什么?”
小魚眨了眨眼:“我想,你應(yīng)該不想知道我為什么看你?!?p> 仆從看了主子一眼,見人沒反對,道:“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小魚聳聳肩,“就第一次瞧見傳說中的公公,好奇而已?!?p> 仆從?。?!他不該問。
“是你自己想聽。”
楚君甫笑問:“你怎猜出他的身份?”
小魚:“鴨子嗓、沒胡須、膚色蒼白、面色陰柔,走路低頭彎腰……和傳聞中的一樣,能抓我的不是良國就是其他幾個國的,能名正言順復(fù)國的不就是皇族的人么,捋一捋不久猜出來了?!?p> 楚君甫:“既如此,你定當(dāng)能猜出我為何而來。”
小魚:“不感興趣。”
仆從:“大膽,豈能在殿下面前無禮!”
楚君甫抬手,仆從惱怒低頭閉嘴。
小魚瞟了仆從一眼,端坐看向楚君甫:“成王敗寇、亡國后裔,如今天下皆歸祈國所有,以前再怎么權(quán)勢滔天都歸塵土,就算你們想死灰復(fù)燃、卷土重來,捫心自問,有幾成把握?”
被直戳痛處,楚君甫眼里閃過一絲暗淡,很快恢復(fù)平靜。
“據(jù)我所知,晗姬是酈國人,祈國為達目的不顧百姓生死、不顧天下民生,你們酈國與我們兩國子民皆受祈國之苦,你的父兄親人們,皆因戰(zhàn)亂而死,晗姬你就不想為國為家報仇?你若是一般女子,倒不必如此,既是天選之女,為何不順勢而為?”
楚君甫壯志豪言,仆從默默流淚。
見小魚不說話,楚君甫繼續(xù)鼓勵:“晗姬,你不是一個人,除了祈國,其他任意一個國家都會成為你的幫手,不為別的,只為不辱為國人?!?p> 見她依舊不表態(tài),楚君甫沉重道:“玄令天師所言,皆被天下奉為天命,你既出現(xiàn),祈國必定覆滅。如此情況,你還以為祈國會放過你,其他國家的人會放棄你?”
聞言,小魚眼神微變,似乎被觸動了。
她凝神深深嘆一口氣。
“我能做什么?”
楚君甫大喜,以燭國大禮回敬:“做足準(zhǔn)備,靜待時機?!?p> 楚君甫一句話,小魚被迫閉關(guān)五年,只做一件事:習(xí)武。
這十分符合小魚的期望。
楚君甫說,天下民不聊生因祈國,她全家無一善終禍在祈國,而她作為酈國人應(yīng)該為國為家復(fù)仇而奮斗。
如果她是純土著,肯定認同。
但抱歉,她不是。
她的父兄是被酈國抓去充當(dāng)炮灰,皇帝下令不去的斬立決。
就算祈國不發(fā)動戰(zhàn)爭,常年的徭役和賦稅也會讓他們喘不上氣,她祖父母因酈國內(nèi)亂而死。
沒統(tǒng)一之前,幾個國家紛爭不止,祈國不出手,其他國家也會出手,天下大一統(tǒng)只是時間問題,而這些國家的殘余勢力,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祈國可能會被滅掉,但不會是這群手下敗將。
對他們來說,復(fù)國是人生大事,在祈國眼里,怕只是小打小鬧。
待在酈國的十年,皇帝換了七個,姓換了三個。
除了饑荒、徭役、賦稅、仗勢欺人、貪污腐敗、泯滅人性、皇權(quán)斗爭、民生低賤的壓抑,她看不到什么好東西。
唯一的親情,也被毀掉。
她清楚,這樣的情況不是酈國獨有,無論是哪一個國家,它的制度就是封建社會君主專制制度,能讀書識字的人不多,人也分三六九等,家族規(guī)矩森嚴,父系家長制等等。
她實在對半路居住的封建國家沒什么好感。
更對預(yù)言影響她的命運甚至天下走向的方云臺沒有什么善意。
她到底在現(xiàn)代文明里受過系統(tǒng)的教育,思想文化的碰撞斗爭里,她妥協(xié)過、認命過、無助過、絕望過,到頭來一無所有,連命運都是被別人擬定好的。
現(xiàn)在一切愿意救她的人,都是建立在有利可圖之上。
她從楚君甫身上看到難能可貴的東西:愛國的信仰。
這東西在這食不果腹的動蕩年代已經(jīng)很少了,她敬佩這樣的人。
但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她在這里無根無源,連最后的惦念都已經(jīng)被奪走。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如借著這股風(fēng),讓自己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