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抱歉，我是捕快
書生才子多愛詩情風(fēng)月，尤其是對于那些經(jīng)常流連煙花之地，自詡風(fēng)流的文人來說，更是如此。
不過不論文采有多好，到最后都少不了要返璞歸真，行那露水歡愉。
這一點(diǎn)書生才子與其他人并無不同，畢竟大家都是獨(dú)角獸，誰也不比誰多些什么。
臺上，身姿婀娜的花娘攤開手中宣紙，逐字逐句念著風(fēng)流才子們的詩作。
臺下，采詩官執(zhí)筆凝聽，當(dāng)聽到不錯的詩句時，他才會落筆抄錄。
“秋風(fēng)銜暮事如霜，空樽對月寄相思……”花娘柔聲念罷，說道：“這首詩是趙新臺趙公子所作。”
采詩官聽完輕輕搖頭，顯然對這首詩并不滿意。
不過他并不覺得白來，畢竟能夠采下一二首中規(guī)中矩的詩，也算是一種收獲。
再有，能見識到此地的風(fēng)土人情以及各色佳人的風(fēng)采，亦是幸事。
二樓，面遮輕紗的夢煙姑娘抿了抿薄唇，之前見識過江南才子的詩詞后，再聽這些詩詞便已經(jīng)難以入耳。
此時，繼續(xù)往下念詩的花娘忽然頓了頓。
眸中閃過一抹驚艷，花娘凝神默念一遍后，方才清聲誦讀：“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p> 上闕念罷，場中窸窣嘈雜之聲頓時一清。
僅是短短幾句，就仿佛看到有彩云在空中幻化，天上的流星也彼此傳遞著相思的愁怨。
而此時能夠在秋風(fēng)白露的時節(jié)相會，便已勝過世間的一切。
采詩官坐直身子，仔細(xì)咀嚼著其中韻味。
不過沒等他細(xì)品，臺上紅倌人卻已開始誦念下半闕。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p> 場中再次一靜，只剩彤彤燈火如夢搖曳。
“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饒是已經(jīng)看過一遍的謝嬋，此時也忍不住晃了神。
少女哪個不懷春，這樣的詩詞卻是最能觸動藏在心底的嫩芽。
“這詞，當(dāng)真絕妙！”蘇修瑾驚嘆連連。
沒想到今天晚上事沒辦成，倒是聽到了一首不虛此行的好詞！
蘇修瑾布滿陰霾的心情稍稍好轉(zhuǎn)。
此時看臺上，采詩官迫不及待道：“姑娘可知此詞是何人所作？”
負(fù)責(zé)念誦詩詞的紅倌人看向落款，而后眨了眨眼眸，說道：“這首詞是來自柳州江南道的第四才子李慕白所作?！?p> 江南道？
柳州有這個地方嗎？
走南闖北堪稱博聞廣記的采詩官皺起了眉頭。
這第四才子李慕白的名頭也有點(diǎn)耳生啊！
柳州除了那兩位才子和那位才女比較出名外，何時又多了這么一號人物？
采詩官雖有千般念頭，卻還是將其強(qiáng)行壓下。
當(dāng)今之際，只要能找到那位江南道的才子，一切就都會明了。
此時，畫舫外。
李易沖擺渡的艄公揮了揮手，后者見狀連忙撐著烏篷船駛向畫舫。
在李易身旁，趙宏忍不住問道：“咱們就這樣走了，那花魁還會赴約嗎？”
李易笑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那位花魁在擔(dān)心我們會不會赴約?！?p> 趙宏不明所以，一旁的盧平則沉吟道：“李兄弟這是要以退為進(jìn)，提前離開畫舫，讓那花魁先著急。”
李易笑了笑，沒有否認(rèn)。
其實(shí)即便今晚那位花魁沒有赴約，他們的任務(wù)也算完成。
畢竟蘇文山交代的只是讓他們探查寶衣失竊案的虛實(shí)，并未說過要追回寶衣…
此外，他之所以提前離開畫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還有兼職要做，沒太多工夫耗在詩會上。
到了岸邊，聽到李易要去打更時，盧平笑道：“這樣，我陪你一起去打更，如何？”
“說起來我還沒打過更，正好跟著你見識見識。”
李易搖頭道：“打更是個枯燥活，哪有什么可見識的地方?！?p> “今日城內(nèi)好不容易沒有宵禁，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們只管去耍就是，不必遷就我?！?p> 見李易下定了決心，盧平便沒再說什么。
目送李易匆匆離去，盧平忍不住道：“也不知李兄弟到底怎么想的，更夫月俸不過二錢碎銀，就夠個茶錢，何必如此當(dāng)回事？”
一旁，謝嬋若有所思的望著李易離開的方向。
可能是以前當(dāng)乞丐窮怕了吧……
…
回到同悅酒樓，伙計趙石正在打包飯菜。
自從某個伙計入職酒樓以來，他和幾位廚子就變得不再悠閑。
雖然他們沒有因此怨聲載道，但也會時常懷念起以前能摸魚的時侯。
正當(dāng)趙石走神時，大堂門外突然闖進(jìn)了一道氣喘吁吁的身影。
“李二？”
嚇了一激靈的趙石定睛看去，就見到手持一把折扇的罪魁禍?zhǔn)渍趧×掖ⅰ?p> 此時李易強(qiáng)行穩(wěn)住呼吸，有些急切道：“你去休息，酒菜交給我來送！”
說罷，李易又一路奔行到后院房舍，取了打更的銅鑼和鑼槌。
時間緊迫，問清送餐地點(diǎn)后，李易便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酒樓。
原地，看著來去匆匆，好似是一陣風(fēng)的李易，趙石忍不住搖了搖頭。
若李易沒有兼職做捕快，他高低也要說對方幾句。
你不當(dāng)人可以，但能不能別帶上我們？
趙石有種預(yù)感，即便哪天李易不干了，酒樓里的夜送服務(wù)也不會取消。
畢竟在貪財?shù)恼乒裱劾?，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進(jìn)項！
……
夜半時分，李易重新來到了梨水河畔。
“船家，夢煙姑娘可曾上岸？”
撐船的艄公認(rèn)得李易四人，當(dāng)即便笑著回道：“夢煙姑娘已經(jīng)上岸，公子可去云廂館與之相會?！?p> 對于這種公子姑娘間的露水情緣，老艄公早已司空見慣，畢竟在他烏篷船里忍不住動手動腳的都有，人家在館里相會又有什么不可？
向艄公道過謝，四人徑直往云廂館行去。
“等下若是情況不對，還請謝鐵印出手相助?！?p> 對于這位衙門的‘吉祥物’，李易還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
云廂館，夢仙小閣。
拿著剛謄寫好的鵲橋仙，夢煙輕咬薄唇，眸光甚是復(fù)雜。
若她今日上畫舫時帶著羽仙裳，是不是這一首詩詞就會變成為她所寫…
放下宣紙，夢煙低頭看向自己身上剛剛替換的寶衣。
煙嵐飄雪帶，云宮不夜錦，那本該是一件由仙子穿的寶衣。
伸手撫摸著做工極為精致的霓裳，夢煙恍惚覺得她便是那墜落凡塵的仙子…
“小姐，李公子求見。”
正當(dāng)夢煙出神之際，貼身丫鬟忽然來報。
“李公子？可是畫舫之上做出鵲橋仙的李公子？”
見丫鬟點(diǎn)頭，心跳加劇的夢煙連忙道：“快請他進(jìn)來！”
趁著丫鬟前去相請的工夫，夢煙伸手整理了下發(fā)梢和衣襟，直到覺得沒有什么不妥后，才屏息凝神，靜靜等待著那位公子到來。
閣門外，李易讓盧平趙宏盯著外面動靜，他則和謝嬋一起來到了此間花魁的閨房內(nèi)。
燭光搖曳，用來遮擋內(nèi)室的幕簾早已掀開，在幕簾后，一道曼妙如仙的身影正靜靜佇立。
夢煙微微欠身，輕聲道：“妾身應(yīng)公子之約，已等待多時?！?p> 李易打量著對方身上質(zhì)感輕盈欲飛，卻又有錦繡之態(tài)的霓裳，心頭微動。
夢煙察覺到了李易毫不避諱的目光，當(dāng)即便有些嬌羞道：“公子……妾身這身便是羽仙裳，若公子不棄，妾身愿為公子舞一曲‘云間月’?！?p> 李易坐在客桌旁，微笑道：“姑娘安心起舞便是，這一曲，我會好好觀賞。”
謝嬋坐在另一側(cè)，在觀看夢煙起舞的同時，還不忘捏起桌上果盤里的葡萄，一顆顆的往嘴里送。
稍頃，欣賞完畢的李易站起身來。
“既然舞已作罷，那便請夢煙姑娘隨我去衙門一趟?！?p> 不遠(yuǎn)處，跳完舞的夢煙有些呆萌道：“請我去衙門，何意？”
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位花魁傻乎乎的模樣，李易心中竟然有了些微的負(fù)罪感……
輕呼一口氣，李易認(rèn)真的看著對方。
“抱歉，我是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