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求死

　　后山，還真是選了個(gè)好地方。

　　這是沒跳成放生池改跳山崖了？放生池里死不了人，山崖可不同，大多地方都是會(huì)死人呢。

　　周司寧抿著唇掃了一眼柳絮，沉聲說道：“迎春拿下柳絮交給二嬸娘處置，半夏隨我去后山救人?！?p>　　迎春脆聲應(yīng)是，可心里卻為自家姑娘擔(dān)心不已。雖然有所準(zhǔn)備，可對(duì)方也不是好相與之輩，特別是后山啊，那么危險(xiǎn)的地方，半夏又一向心粗，萬一呢……

　　柳絮看著周司寧轉(zhuǎn)身就走，不管不顧的大聲喊道：“四小姐，二小姐受辱求死，你不救人卻反要處置她的婢女，四小姐的良心不會(huì)痛嗎？可憐我們二小姐平素待你是那般的親厚……”

　　迎春正在為自家姑娘懸心，再看著這惺惺作態(tài)的柳絮火氣騰的就起來了。

　　沉聲喝道：“住口！作為二小姐的貼身婢女，明知二小姐情緒不妥，不但不加規(guī)勸，卻還看著她去到了險(xiǎn)地。柳絮，你安的什么心？

　　先是任由二小姐登高涉險(xiǎn)，后又妄圖用言語來絆住前去救人的四小姐，柳絮，二小姐待你不薄，你卻做出這般喪盡天良的事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背主害主，迎春幾句話就給柳絮定了罪。

　　“我，我沒有……”

　　“有什么話，留著去二太太面前說吧。”迎春連半個(gè)字都不想聽，直接讓人堵了嘴，吩咐道：“把人帶下去，交給二太太處置?！?p>　　柳絮嗚嗚的叫著，眼里有不甘有恐懼，想到自己可能會(huì)有的結(jié)局，渾身冰涼，如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頂。

　　隆元寺后山。

　　周司寧一步登上高處，抬眼四望。

　　這隆元寺后山的景致真不錯(cuò)，只是可惜了，以后這里怕是不敢有人輕易涉足了。

　　“打住。”周司寧阻止了按著眼角要先哭一場(chǎng)的周霜安，唇角勾著一抹譏誚，說道：“你瞧見了，所有人都留在了下面，你想怎么樣，直說吧?！?p>　　不必惺惺作態(tài)。

　　周霜安往周司寧的身后瞧了瞧，發(fā)現(xiàn)真沒人跟上來，瞬時(shí)笑了，“四妹妹，我想怎么樣都行嗎？如果說我想你死，你肯去死嗎？”

　　周司寧瞥了一眼腳下，面帶譏誚的說道：“那你可選錯(cuò)地方了，后山那么大，這里摔下去可死不了人。”

　　頓了頓后，又道：“只是，我幼時(shí)去往舊都，回來也不過數(shù)月，自問也不曾礙著你什么，怎么你就一次次的非要我死呢？”

　　“你還敢問為什么？周司寧你既然去了舊都，就一直待在舊都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回來？你回來也就回來了，可憑什么我會(huì)的你會(huì)，我不會(huì)的你也會(huì)，甚至連君子六藝你都會(huì)？不論走到哪兒我都能聽到別人對(duì)你的贊譽(yù)，不是夸你才德就是贊你品性，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嗎？品貌才德我哪里比你差了？可所有人卻就是覺得你好，還不是因?yàn)槟闶堑张沂鞘??！?p>　　周霜安越說越激動(dòng)，激動(dòng)到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如果你沒回來，我就是這府里獨(dú)一無二的周小姐而不是周家二小姐，周家二房的庶小姐……你生來就受盡萬千寵愛，走到哪兒都是人人追捧。明明都是周家的小姐，憑什么我就得被人瞧不起？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如我，憑什么就能趾高氣昂的輕賤我，大言不慚的說我哪哪都比不上你？

　　這一切都是因?yàn)槟?，如果不是你回來了，我就還是這府里唯一的小姐，走出去沒人敢因庶出輕賤我，也沒人敢說我比不上誰。

　　還有宮宴那次，明明就是你落了水惹了皇家厭棄，最后卻成了全是我的錯(cuò)。禁足，責(zé)難，還要早早的尋個(gè)人家把我打發(fā)了。

　　周司寧，如果你沒回來，如果沒有了你，一切就都能回到從前了。我就還是那個(gè)人人都要高看一眼，沒人敢輕賤一分的周小姐。

　　所以，你去死，去死好不好？不會(huì)難的，一點(diǎn)都不難，你就從那里跳下去就行了……”

　　周司寧怔怔看著狀若瘋顛的周霜安，半晌后，無聲的笑了。

　　瞧啊，這就是周霜安。她才德不顯，這世上所有人就都得無德無才目不識(shí)丁。她是庶出，這世上便不能有人是嫡出。誰比她出身好，誰就該死；誰比她優(yōu)秀，誰就該死。誰活得比她痛快，誰就該死。多么可笑，多么清奇的邏輯要求。

　　她覺得所有人都應(yīng)該扮丑來成全她美好，都應(yīng)該用無能來襯托她優(yōu)秀，可是，憑什么呢？你周霜安又不是誰的誰，憑什么這世上所有人就都得要慣著你？

　　可笑！可笑至極！

　　“周霜安，你做夢(mèng)?！敝芩緦幵捯徽f完轉(zhuǎn)身就走，她也是腦子進(jìn)水了才會(huì)來聽她說這些無腦廢話。

　　“你要敢走，我就跳下去……”周霜安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猙獰，笑聲凄厲……

　　眼下瞧著竟真有了那么幾分你死我活的狠勁兒了。

　　周司寧停了下來，靜靜看著五官都有些扭曲的周霜安，半晌后，帶了幾分語重心長的說道：“生在周家，縱是庶出你也已有著比大多數(shù)人都高的出身，為了一個(gè)明知道得不到的虛妄未來而放棄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這不是孤勇無畏，也不叫蠢，這叫自己作死。

　　在府里，你行二，我行四，上有長姐，下有幼妹，你生來就不是唯一。你要作死沒人攔著，可你也別妄想帶上別人。周家生你養(yǎng)你，不欠你，我周司寧更不欠你。”

　　“你受盡萬千寵愛的被皇家公主教養(yǎng)長大；而我就只能低眉順眼的在嫡母眼皮子底下過活？同為周家女，卻天差地別，你怎么就有臉敢說不欠？”周霜安眼角泛紅，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喊著。

　　從根子上就長歪了，說再多都是對(duì)牛彈琴，周司寧覺得沒意思極了。

　　“尋死覓活的攪鬧了這么久，又說了那么些個(gè)虛假的掏心窩子的廢話，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霜安面容一僵，被瞧穿了，可那又如何？今日過后，于氏將再不能對(duì)她如何，周家想要好也得要仰她的鼻息，她又何懼之有。

　　這個(gè)坡度摔下去的確死不了人，可，從這里下去，有等著她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