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死亡的時候，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天。
“小羽。”
一聲熟悉又親切的呼喚聲響起，將常羽喚回了七年前。
那是他小升初時的暑假。
那年母親突然病倒了，并且身體情況迅速惡化。
醫(yī)生說她就醫(yī)時間太晚了，情況很不樂觀。
那時候開始，常羽和哥哥常鴻寸步不離地守在母親的床邊。
“小鴻，小羽。”
母親躺在病床上，虛弱地喊了一聲。
“嗯……媽媽……”
看到母親虛弱的樣子，常羽常鴻兄弟二人內(nèi)心也十分難受。
感覺像是有針扎在自己的心臟上，痛得說不出話來。
母親已經(jīng)住了兩個星期的院，情況完全不見好轉(zhuǎn)，變得越發(fā)憔悴。
“小洪，小羽，你們……討厭外公嗎？”
母親突然開口詢問二人，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
“不討厭?！?p> 兩兄弟同時搖了搖頭。
不討厭是假的。
外公強迫他們練劍，一直對他們都很嚴格，經(jīng)常打罵他們，沒有給他們該有的童年。
媽媽繼續(xù)溫柔道：
“媽媽對不起外公外婆，當初沒有好好聽他們的話，讓他們傷心了這么久?！?p> “特別是外公，他一直想要找人繼承劍法，但我沒有這個天分，怎么學都學不會，我對不起他?！?p> “但是，你們以后一定要好好聽他的話，知道嗎？”
女人的話像是在交代遺言，在交代著沒有她的以后。
“知道了?！?p> 聽到這里，兄弟二人淚如泉涌。
“尤其是你，小羽，你很有天賦，好好跟你外公學劍，知道嗎？”
“原諒媽媽的自私。”
像是沒時間了一般，母親一口氣囑咐兩兄弟很多的話。
最后，母親帶著哭腔說道：
“媽媽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了你們?！?p> “來，讓媽媽抱抱你們。”
常羽常鴻終于大聲哭了出來，抱著母親哭道：
“媽媽，你不會有事的。”
三母子緊緊地臉貼著臉，擁在一起。
外公此時也靜靜地打開了房門看著這一切。
那天母親的身體很冰，很冷。
那種感覺仿佛再次出現(xiàn)，傳遍了常羽的身體。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當初知道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好所以一直強忍著身體不適的母親。
看到了永遠板著一張臉但也會躲在門后流淚的外公。
看到了一邊流淚一邊堅持給自己女兒做她最愛吃的菜的外婆。
好想母親……
就在常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越發(fā)寒冷、失去控制的時候。
一絲溫暖突然從他腹部傳來，隨即傳遍他的全身。
“滴答！”
水滴的聲音響起。
仿佛是黑暗中抓住了光芒，常羽的視野逐漸清晰。
“常羽同學，堅持住……”
宛清的眼淚滴在常羽胸膛上。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宛清放在常羽身上的雙手開始散發(fā)出白色的光芒，并且迅速覆蓋上常羽的傷口處。
常羽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xiàn)一層淡淡的紅膜，止住了鮮血繼續(xù)流出。
“是覺醒！”
陸天易失聲道。
就在這個時候，宛清竟然覺醒了，還是與治療有關的能力！
太關鍵了！
但很快，宛清便開始乏力。
在她咬著牙堅持幾分鐘后，手中的光芒消失了，臉色也因此變得十分蒼白。
但常羽依舊不見反應。
“老常，加油啊，你行的。”
“知道我是什么人嗎，我爸是當今鎮(zhèn)南軍團的團長，陸原。”
“你活下來，以后跟著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p> 這個時候，陸天易更激動了，但似乎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一向跳脫的劉建仁此時也十分緊張地看著常羽。
“老常你別放棄啊，沒看到宛清同學為了救你都覺醒了嗎？”
就在劉建仁說出宛清兩個字的時候。
常羽的其中一根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陸天易眼皮一跳，頓時了然，直接大叫道：
“你再不醒，我就告訴宛清你喜歡……”
還沒等陸天易說完，常羽突然伸出手并且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哈！你小子！”
陸天易忍不住露出笑容，抹了抹眼睛。
“太好了！”
其他兩個女生擦了擦眼淚。
見常羽的傷口簡單地愈合，宛清也放下心來，開始為他纏上繃帶。
但是常羽還是很虛弱，只是度過了危險時期而已。
“謝謝你，宛清同學……”常羽有氣無力道。
“你沒事就好?！?p> 宛清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
“沒有你們拼命保護我們的話，我們早就被外面的怪物吃掉了。”
“是我應該謝謝你們……”宛清認真地看著常羽。
感受著宛清認真的目光，常羽心中一暖。
“恭……恭喜……”
這個時候，那名叫俊輝的男生臉色尷尬地走了出來。
“俊輝！你還有臉出來！”一名女生怒道。
“我也不想逃的，他們兩個這么厲害，有他們在……”
俊輝始終不敢面對他人的目光。
“況且我這么弱，留下幫忙的話說不定也會像劍輝那樣……”
“你還有臉提劍輝，虧他還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另一名女生罵著罵著，又開始流淚。
對于逃兵，劉建仁也顯得十分憤怒，拿水槍狠狠地滋了一下俊輝，對方雖然憤怒，但也沒敢說什么。
對于幾人之間的爭吵，陸天易只是冷漠地掃了一眼那名俊輝，便不再理會。
與其有時間計較這些，還不如想想怎么離開這里。
“宛清同學，老常就交給你了，盡量讓他狀態(tài)好一點吧?！标懱煲组_口道。
“嗯。”宛清應道。
拜托宛清照顧常羽后，陸天易便握著槍到樓梯間警戒去了。
因為常羽需要休息，其他人紛紛離開了房間。
期間宛清想繼續(xù)運用自己剛覺醒的能力給常羽治療，但嘗試幾次都失敗了。
“不用勉強自己?！?p> 常羽虛弱地睜開眼睛。
“不勉強……”
宛清用清澈的目光看著常羽回答道。
常羽被看得有點緊張。
“對了，剛剛陸天易要告訴我你喜歡什么啊。”
宛清想起了陸天易剛剛的話，小聲問道：
“是什么不能讓我知道的事嗎？”
“啊……就是……陸天易……”
躺著的常羽瞬間慌了，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最后他靈光一閃，開口道：
“啊哈哈……就是我喜歡洗澡的時候唱歌，怕被你知道了會笑我……哈哈哈……”
常羽打著哈哈撒了個謊。
“哦～不丟人啊?！?p> 宛清依舊單純地盯著常羽，嘴里露出一絲笑意。
“咳咳！咳！”
或許是出于欺騙女孩的罪惡感，常羽突然忍不住咳嗽起來，撕裂般的疼痛從腹部傳來。
“你沒事吧？”
宛清擔憂地看著常羽，手上又要匯聚起白光。
“我沒事……”
常羽強行止住咳嗽，放輕了呼吸，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
“你好好休息一會吧?！蓖鹎逡廊粨鷳n著常羽的身體。
“嗯?！?p> 常羽回應著，合上眼睛。
宛清也默默地坐在旁邊，不打擾他休息。
見氣氛凝固，常羽又睜開了眼睛，遲疑著開口問道：
“宛清同學，你……聯(lián)系上家人了嗎？”
“他們前幾天去魔都了，不知道魔都那邊有沒有……”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也遭遇了這種災難。
但常羽安慰道：
“魔都跟豐城不同，那里有很多覺醒者，會安全很多。”
“常羽，那你的家人呢？”宛清反問起常羽。
“他們……還聯(lián)系不上……”
現(xiàn)在的他自己都只能重傷躺著，更別說越過這么多怪物去找外公外婆了。
宛清也同樣安慰他道：
“放心，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常羽沉默。
或許吧。
“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的話，我以后就不要爸媽他們留下我一個人了?！?p> 宛清突然向往起以后的生活，她的父母經(jīng)常出差。
“我不要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在家、一個人過節(jié)，我突然好想他們啊。”
“只是……我們真的能離開這里嗎？”
說到最后，她顯得有點失落。
“肯定能的，救援部隊就在前面了。”常羽安慰道。
“可是我不像你們這么厲害啊……我只會拖累你們……”
“我……”
宛清微微咬住下唇，猶豫著開口：
“常羽同學……你們……能帶上我嗎？
“如果真的很危險的話，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說完她低下頭，不敢看著常羽。
常羽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
……
豐城城東。
此刻，由193軍團、201軍團率領的救援部隊被面前的怪物海潮瘋狂地沖擊著，雙方在羅湖前足足僵持了一個多小時，死傷的人和怪物不計其數(shù)。
槍支可以對一階以下的怪物造成致命傷害，但二階以上的就需要其他的覺醒者來擊殺了。
要不是后方陸續(xù)有支援人員趕到，救援部隊早就撐不住了。
大部分人員都是來自于沒有遭到襲擊的城市軍事力量，其次便是民間自發(fā)的覺醒者組織。
“南都學府的支援還沒到嗎？?。 ?93團長劉燁一邊大吼一邊拿著大刀劈死一頭怪物。
要知道在南方，最強力的后援莫過于是由高階覺醒者組成、來自南都學府的支援了。
很快，便有人回應道：
“還有半個小時?。?！”
“傷員往后撤！！別戀戰(zhàn)！?。 ?p> “?。?！老子死也要多拉幾個陪葬?。。 ?p> “老劉?。「嬖V小珊我不回去了?。 ?p> 一道道光芒突然沖進怪物堆里爆炸，將怪物潮炸開一道口子，但缺口很快又被后方的怪物填上。
“隊長！??！”
一場場慘烈的犧牲不斷地上演著。
位于戰(zhàn)線后方的，是一輛輛已經(jīng)準備好的急救車，旁邊有大量人員負責護送。
等前線的傷員們一送上車便立即發(fā)動引擎，由車里的醫(yī)療人員進行治療的同時趕回城外的臨時基地，然后再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快?。∵@里需要幫忙?。?！”
“心跳速度減慢！?。】焖突鼗兀。?！”
“醫(yī)生！?。 ?p> “先止血！”
“堅持住?。。〔荒芩。。。 ?p> 值得一提的是，附近所有城市的醫(yī)療團隊全都是自愿來到前線上參與救援的。
在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呼喊中，無數(shù)的生命逝去，也有無數(shù)的人被救了下來。
……
豐城中心。
趙安皺著眉看向天空的裂縫，同時隨手揮出劍芒將靠近的低階怪物秒殺。
“從剛剛開始，里面就傳來一股強大的波動……”
目前豐城出現(xiàn)的怪物全是低階怪物，平均等級跟以往的神罰比起來顯得非常地不合理。
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從裂縫中傳來。
“趙守護，長孫教授傳來訊息讓你先行撤離。”
一個男人來到他身邊，手中拿著一種特殊的通訊設備。
“撤離？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豐城的守護者?！壁w安淡淡道。
看來老師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然他不可能讓作為四階的自己撤離一個全是低階怪物的城市。
現(xiàn)在，他就是豐城里最高階的存在。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可是……”
“不必多說，這是我的選擇。”
說完又是一道藍色劍芒打出，周圍的怪物通通倒下。
他有意將動靜鬧大，將附近的怪物通通吸引過來。
看向城市遠處，那邊也進行著激烈的戰(zhàn)斗，動靜同樣很大。
軍團們吸引怪物，是華夏內(nèi)默認的一種做法。
將周圍的怪物吸引過去，由救援部隊進行牽制，然后給城里幸存者們爭取一線生機，最后再想辦法突破出一條血路，接應幸存者。
原理很簡單。
就是用戰(zhàn)士們的命拖住怪物們……
“唉……”
一聲嘆息在黑夜中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