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何翻倒在地后,非但沒有醒轉(zhuǎn),反而是雙手鐵鉗一樣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嘴里不斷發(fā)出“吼,吼”的聲音,一雙腳亂踢亂蹬。
方長清幾人見勢不妙,急忙撲過來抓了秦相何的雙手往開掰,卻哪里掰得開半分?那雙手僵硬冰冷卻是力大無窮。
片刻,秦相何的臉就已經(jīng)憋得通紅,眼球開始上翻。方長清大叫:
“趕緊,凌丫頭,正陽符!”
所有事情都發(fā)生在須臾之間,方凌手忙腳亂地還沒擠到跟前,便聽得他爹大喊,趕緊取了一道正陽符伸手便按在秦相何額頭上。
卻只見秦相何眼睛陡然張開,竟然鮮紅一片,猶如血泡一般往外凸著。
方凌大驚,這不是紅眼兒那個臭不要臉的嗎?
找了這么些年都沒把它給翻出來,倒是在這里冤家路窄給撞上了。
正驚訝間,秦相何已掙脫眾人鉗制,朝著柳林方向逃去。
眾人急忙去追,秦相何也不知怎了,動作十分怪異,腦袋拼命往前抻著,仿佛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要往前跑,但是腳下卻是極不協(xié)調(diào),和當年的薛老四如出一轍。
眾人輕而易舉便追上了他,只是追上容易,想要制住卻難。
只見秦相何喉頭如野獸般低吼著,兩條胳膊左右亂掃,力大無窮,立時便將抱住他的兩人甩了出去。
眾人見狀,俱都猶豫著,誰也不敢上前。
唯有方凌搶了他爹手里的桃木劍,新愁舊恨涌上心頭,也不管幾年不見,對方如今到底到了什么段位,欺身便沖了上去,一劍劃過秦相何的胸口。
那秦相何雖畏懼法器,但奈何剽悍異常,翻身躲過方凌手中桃木劍,就地便拾起地上抬喪用的杠子掄了過來。桃木劍拼的是法力不是蠻力,在這種純力量的攻擊下瞬間便碎成了渣。
幸虧方長清還算清醒,當下將驚呆在原地的眾人招呼著,拿了繩索從后方包抄上去。
眾人合力,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在五六個壯漢的合圍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秦相何放倒在地。
秦相何嘿嘿嘿嘿干笑幾聲,突然像是松了勁兒的皮球一樣,全身開始猛烈地抽搐起來,眼里的血紅迅速地褪去。
這種情形方凌再熟悉不過了,這分明是又要逃走。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方凌一個餓虎撲食欺身便騎了上去,伸手祭出一枚藍色符咒死死地壓在秦相何心口神藏穴上,口中默念咒語。
符咒按照繪制材料不同,分為五個等級,黃符是最為普通的符咒,往上依次為藍、紫、銀、金。
方凌為了降服紅眼兒,這幾年煞費苦心,潛心修行,終于繪出一道藍符。是以日日帶在身邊,只待哪日碰到紅眼兒,便將他一符拍死。
紅眼兒被藍符牽制無法逃脫,劇烈地掙扎起來,喉嚨里發(fā)出陣陣嘶吼,四周陰風亂竄,鳥獸奔逃。
眾人只覺秦相何身體里似乎有個魔鬼就要破體而出一般,紛紛都捏了一把冷汗。
方凌眼見紅眼兒已被符箓鎖死,豁開領(lǐng)子,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鈴環(huán)壓在其額上二星之處。
只見那鈴環(huán)剛碰到秦相何的身子便隱隱響起陣陣銀鈴般的響聲,繼而從內(nèi)散發(fā)出絲絲光暈煙霧一般鉆入其各大要穴。
少頃,秦相何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廢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方凌伸手取回鈴環(huán),隱隱直覺有什么東西正在其中左突右撞卻是如何都鉆不出來。
人是救下了,但眾人卻都被這驚悚的一幕嚇得夠嗆,幾個工人開始吵著要走,方長清急著安撫眾人,便留方凌一人照看著秦相何。
方凌掏出帕子細細地替秦相何擦了嘴上白沫,又扶他起來灌了幾口冰水。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秦相何便緩過來了。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驚恐異常。
“大伯……我看見大伯了。我見他從那墓井里爬上來,沖著我陰森森地怪笑,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他雙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秦相何驚魂未地支撐著想要爬起來。
方凌有些內(nèi)疚地趕緊將他一把按住。
“相何哥哥,沒事了,那只是做夢??赡苣悄咕镪帤馓?,你昨日又剛被我取了精血,適才陽氣太弱才會受此影響。
怪我,全怪我,你放心,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事了?!?p> 方凌怕說出實情徒增恐懼,便只說是被陰氣沖了身。
秦相何呆呆地望著方凌喃喃道:
“相玲妹妹?是你嗎?你來接哥哥一起走了么?也好,也好……”
說著卻是流下兩行清淚。
方凌一向見秦相何都是個輕浮無狀的模樣,突然見他這般傷懷落寞,不禁握住他的手緊了緊輕聲道:
“我錯了,我不該騙著你取了精血。以后,我一定像待我親哥哥一般待你?!?p> 秦相何微微一笑,伸手溫柔地摸了摸方凌的頭。
“相玲說什么都好?!?p> 復又閉上了眼睛。
那廂方長清好話說了一籮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工人們還是怕得要死。最后不得已,擅自做主將工錢翻了一倍才算完事。
經(jīng)過這一鬧,已經(jīng)中午,陰氣也散得差不多了。
秦相何自是指望不上了,方長清只好親自跳下墓井跟著工人們一起扳撬杠,這一次卻是出奇的順利,幾個壯漢只三兩下便將棺材蓋撬了起來。
棺蓋滑落的瞬間,一股冷意夾雜著一股霉味兒撲面而來,眾人趕緊別過臉去,生怕被這尸氣給撲了。
但令眾人感到奇怪的是,這棺木中并無腐臭之氣,只嗅到濃重的腥氣。
眾人湊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見棺木中生滿了一叢叢陰邪至極的植物。
那東西形如鬼爪,猙獰扭曲地向上伸展著,通體漆黑如墨卻在頂端鮮紅欲滴,似是那鬼爪的指甲一般。
咋一看像極了尸身上生出的許多爪子。有那膽小的甚至此時便已驚呼而起。
然而細看之下,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棺中異常潮濕,而挨著尸身的幾道棺木夾縫就著濕氣竟生長出一種形似鬼爪的菌類。
更為稀奇的是,那菌叢在見到天光的一剎那起,便迅速的開始萎縮,最終化為一灘灘黑中帶紅的黏液,猶如尸體腐化時的尸液一般。
而墓中主人果然是尸身不腐。
只見那棺木里面躺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身著藍黑兩色寬袖交頸長袍,腰間一條黑色腰帶上纏繞數(shù)條紅色綢線。
因是溺水而亡,面部有些腫脹變形,雖未有絲毫腐爛,卻也看不出生前形態(tài)。
隨著空氣灌入,那腫脹發(fā)白的臉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凹陷下去,整個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迅速的發(fā)黃變黑。
方長清甚至看到那迅速干癟下去的臉上不知是因為皮膚收縮還是怎的,竟然不經(jīng)意地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旋即又立刻消失。
方長清心里咯噔一下,看來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眼下的情況怕是絲毫也耽擱不得,必須立刻焚毀了才是。
于是方長清趕緊命人將帶來的火油澆到尸身和棺木上,又將剩余的草劑子都填在墓井周圍也澆上火油。
正待點火,卻見遠處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人,一路哭喊著:
“道長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