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江湖的水可真深
這晚的經(jīng)歷并未擾亂許長青安寧的生活。
往后的日子……
他過得平淡，且充實。
正如院內(nèi)那幾堆靜靜躺在地上的積雪，抬首遙望漫天飛舞的雪花，卻也僅是遙望。
“夫君，來，喝湯啦，今日是甲魚湯，可是大補(bǔ)?！?p> “辛苦娘子了?！?p> 目光收回，許長青笑容滿面。
他起身從林清影手里接過盛滿熬煮許久的濃湯，香甜美味的氣息順著瓷蓋縫隙悄然溜出，侵入鼻腔，更是惹人舌尖甘甜彌漫。
“不辛苦?！?p> 林清影搖頭，在許長青的攙扶下落座飯桌旁，她抬手拂過懸在臉頰右邊的碎發(fā)，繞到耳后，柔情一笑。
“夫君你才辛苦，看看你最近，累的都憔悴了。”
“……”
可真是我賢惠的娘子……
仿若全身有暖流涌動，許長青笑容滿面，伸手揭開瓷碗的蓋子，濃濃霧氣即刻飄散而出。
香！
太香！
許長青嗅聞著，目光下意識瞥眼碗內(nèi)，他差點沒拿穩(wěn)手里的瓷蓋。
桂圓蓮子，枸杞紅棗，人參鹿茸，甚至還有藏紅花！
咽喉牽動通往內(nèi)心深處的悸動，許長青左手扶在腰上，他笑容僵硬，目露遲疑。
“夫君，怎么了？”
林清影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她溫柔伸出手，取過湯勺，輕輕攪動著濃湯。
再極其貼心的盛出一碗熱湯，放到許長青面前。
“別愣著了，湯要趁熱喝才好。”
“……”
這可真是我溫柔賢惠的娘子呢……
……
臨安，梅香書堂，屋檐下。
早早來到書堂的陳音禾，無所事事的蹲在門前，玩著輕盈白雪，目光卻有些渙散，她怔怔失神。
許長青望著她，緩緩撐傘上前，從衣袖里取出銅鎖鑰匙。
開鎖的動靜將陳音禾驚得回神。
她遲鈍的偏頭看一眼，連忙站起身，下意識喊道：
“姑…許夫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在你失神的時候?！?p> 許長青抬手推開房門，步履有些虛浮的邁步走進(jìn)，他端坐講臺處，整理著待會要用的課文。
陳音禾緊隨其后。
習(xí)慣性的在心中暗暗估量，這應(yīng)當(dāng)是精氣虧空所導(dǎo)致的體虛。
等等，精氣虧空？
陳音禾愣住，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記憶，她俏臉微紅。
連忙低頭回到位置上，她散去雜念，靜氣寧神。
慢慢。
臉蛋紅撲撲的那些幼小孩童打鬧著走進(jìn)堂內(nèi)。
孩童們心性稚嫩，大多還是聊著放課后該去哪嬉戲打鬧，攀比各自歸家時吃了什么，還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語。
這姑且算是正?！?p> 直到，書堂內(nèi)那幾位年紀(jì)大些的少年結(jié)伴走進(jìn)。
“真沒想到，臨安城內(nèi)竟然隱藏著如此多的江湖俠客，可真是臥虎藏龍！”
“是啊，前不久那位刀客在西郊對敵，一刀劈散云海蒼穹，撕裂九天星河，據(jù)說，這些城內(nèi)的江湖俠客，是去觀摩那久聚不散的刀勢！他們大多為用刀之人?！?p> “出招天下動！當(dāng)如是，男兒當(dāng)如是！若此生不能如此，我要這……”
“……”
許長青眉眼輕抬，淡淡掃過那心馳神往，欲將書卷砸到地上的少年。
那少年心有所感，他回頭望眼許長青，連忙乖巧的將書卷捧在手心。
許長青這才收回目光。
讓那位少年緩緩松口氣，他重新回歸與伙伴的討論當(dāng)中。
“那晚我也看見了，但你說的不對，這江湖俠客對付的，并非是人，而是一頭白虎！體型如山般的白虎！”
“嘶——”
此話一出，倒吸冷氣聲不斷。
少年郎們驚住了神。
體型如山般的白虎，這該是有多么龐大，多么兇猛！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爹與縣衙內(nèi)有位伯伯私交甚密，那位伯伯正好與李捕頭一同負(fù)責(zé)此事，我是聽他們說的。”
“還有呢，還有呢？搞快的，再說些?！?p> 少年郎們期盼無比，他們就喜歡聽這些勁爆的江湖消息。
而被簇?fù)碇哪俏?，更是十分享受這感覺，他故作高深的清了清嗓。
“那晚，李捕頭帶人前去查勘現(xiàn)場，遇見青龍幫的人，對其一番盤問，他們得知那頭白虎是青龍幫的！”
“難怪最近青龍幫駐扎的天地堂會有這般大的動靜，多日在城中搜尋，原來是飼養(yǎng)的兇獸被人宰了?！?p> “縣衙那邊不也是一樣么？他們也在找這位江湖俠客，安平街那可都張貼出告示來了?！?p> “青龍幫可有的忙了，之前是天地堂叔侄被江湖俠客替天行道，現(xiàn)在又是兇獸身亡。”
“不過，我好像聽說，此事還有更深一層，似乎，那頭白虎所在之地，青龍幫藏了東西，但是被那江湖俠客搶了，這是什么概念，相信各位都懂吧？”
“不對不對，我聽茶樓里的人說，是青龍幫江南分舵的二當(dāng)家被那俠客搶了媳婦，所以才派出兇獸嘞！”
“你這也不準(zhǔn)啊，我聽點香閣的那些位姐姐們說，青龍幫二當(dāng)家有斷袖之癖，對那俠客一見鐘情，但那俠客不從，所以才因愛生恨，派出兇獸，準(zhǔn)備強(qiáng)占那俠客……”
“……”
原本正喝著茶水的許長青忍不住咳嗽，他看著那幾位血?dú)夥絼偟纳倌?，神情古怪?p>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越來越離譜了？
“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啊……”
許長青輕嘆，他默默搖頭，有些無奈。
那晚他鬧出的動靜太大，導(dǎo)致這段時日的臨安城有些風(fēng)聲鶴唳，亂糟糟的。
好在，不會引火燒身。
不過……
行走江湖，斂氣術(shù)可當(dāng)真是出行必備的武學(xué)，就拿這臨安城來說。
地處整座中原江湖的邊緣地帶，竟也有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雖說僅是小貓小魚三兩只，但，還是暗暗心驚。
“這江湖的水，可真深?！?p> 江湖如泥潭，所有人都在其中爭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生怕腳下一滑，陷入萬劫不復(fù)……
想起萬象四方鼎最后那句話，許長青若有所思的點頭。
“凡事，當(dāng)以穩(wěn)妥起見……”
……
臨安，萬安橋。
林清影坐在窗前，兩縷青絲懸在臉頰邊，輕輕搖擺，她挽袖提筆，卻始終是落不下。
已經(jīng)保持這種狀態(tài)許久……
自打上次作畫被許長青發(fā)現(xiàn)，林清影便一直陷入糾結(jié)，考慮著許長青生辰那天，該不該送自己親自作的畫給他。
若是送吧……
許長青早已發(fā)現(xiàn)過，會不會沒有驚喜感，也會不會，是早有預(yù)料？
若是不送吧……
那又該送什么？
愁眉不展，毫無頭緒，林清影想不到，她很心煩。
原本的話，作畫送給許長青，是最能表現(xiàn)誠意，并且，也是最驚喜的。
因為許長青知道自己之前不會作畫。
能想到，自己是為了給他準(zhǔn)備生辰禮物，專門學(xué)的作畫。
但，現(xiàn)在……
腦海浮現(xiàn)那日被許長青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作畫時的情景，林清影眉頭緊皺，微風(fēng)輕拂面頰，卻不曾讓她心神安寧，反而，更添幾縷煩悶。
索性放下筆，她深深吸口氣，抬手揉揉雙眼，輕聲自語。
“夫君會喜歡什么？”
“什么才能讓夫君感覺驚喜，也能讓他高興？”
“我只想過作畫……”
林清影捧著自己的臉蛋。
她想了許久，想到了……
陳音禾。